☆﹀╮=========================================================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书名:妻主不要虐我嘛 作者:不拘的牛   幼时的一次邂逅,颜如枫以为,他是在救一个溺水之人。   谁料,却打灭了顾怡之修习内力的全部可能,身染不治之症,让她恨他入骨。   在充满阴谋算计的顾家,没有足以自保的功夫,下场只有一死。   顾怡之临死之际,想去杀了害自己没能力自保之人。   却阴差阳错的被颜如枫救回一命。   怨恨与感激交织,执念渐起。   ……   迫嫁顾怡之,颜如枫心不甘情不愿。   初识的残酷手段,强娶的威逼胁迫,婚前的狠毒言辞,都让他惧怕不屑。   本想誓死不从却为了亲人不得不妥协,婚典在前,该如何以对?   !!!重要提示!!!   1.由于某些原因,本文温馨治愈,完!全!不!虐!……吧?   2.简单来说,这是一个“狠厉”女主“打算”虐“清冷”公子的故事……然后发现女主只是表面“狠厉”,男主只是表面“清冷”,对于虐仅限于“打算”…… 内容标签:女强 甜文 报仇雪恨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怡之,颜如枫 ┃ 配角:顾若轻,颜林,秦墨染,方知楚,邵璃 ┃ 其它:一世潇极,竹马青梅成长记 ☆、逃婚走不得 ?  雨夜,僻静宅远,一盏蜡烛支撑着微弱的光亮。   “你,能带我走吗?”清俊美丽的男子侧着头掩饰自己的羞涩,乌亮的头发被风雨吹打些许凌乱,却丝毫不损他清雅气质。   “不行,颜哥哥,你不适合四处奔波的生活。”顾若轻温和却坚决的拒绝了他。   被断然拒绝的男子眉眼轻蹙,同样坚决地道:“可是我必须走。”   顾若轻闻言,不由得看了男子一眼。   颜如枫眼神坚定决绝,就好像如果她不答应就要去死一样:“若轻,请带我一起离开这里。”再有三天就是他颜如枫与顾府现任府主顾怡之的婚事,他绝不能嫁给她!   “为什么?”顾若轻问。   颜如枫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教养让这位男子羞于说出原因。他低头垂眸的样子很温柔,能让大部分的女子对他和颜悦色。   不过顾若轻显然不属于“大部分”的女子,她紧紧相逼,又问了一次:“什么原因?”   颜如枫轻震了一下看向顾若轻,声音极低:“我不愿嫁她。”他的眼中满是失望,顾若轻对他,向来亲切温柔,小的时候还向他撒过娇呢,为什么如此紧紧相逼?以她的机敏,怎么会不知道缘由?   “哦,那你愿意嫁谁?”顾若轻的轻柔的接上了两句,语气中的嘲讽却一点点冰冻住颜如枫的心:“据我所知,枫玉公子可没有看的上眼的人呢……”   愤怒与羞愧一下子搠住了心,颜如枫强忍住转身而去的冲动。他承认曾经眼高于顶,拒绝了许多求婚女子。那时真的是年少轻狂,待遇到顾怡之后经历了种种事情,他便反思过自己当时的幼稚,只是婚期将至,现在谈这个又有什么用处?   颜如枫强迫自己冷静,家人都被顾府利诱胁迫,巴不得他赶快嫁人,而他相熟的女性朋友只有顾若轻,这是他唯一离开的可能,他一定要冷静!   “若轻,你是在说我咎由自取吗?”颜如枫的声音带着些许沉痛:“我以前,的确自负骄傲,看不上求婚的女子,错过了嫁给良人的机会。我想成为和邱哲和爹爹一样的独立自由的人,却没有能力自力更生,才会沦落于此。可是如今,指责我又有什么用呢?”   “颜哥哥,我没有这个意思,”顾若轻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你心中更加倾向于独自生活是不是?”   颜如枫的眼神黯然:“是,只可惜,我做不到。”独立自主,在凤朝,对于男子来说,太难了,更何况,从来没有支持他的人。颜如枫并不想做什么大事,他只是无法想象嫁人的生活,他的性格太有棱角,他做不好贤夫良父的。   “所以你只能嫁人,”顾若轻残酷地陈述事实:“你不喜欢顾怡之,却也不喜欢其他女子,即使如此,嫁给顾怡之和嫁给他人有什么分别?”   “有分别!”颜如枫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若轻,一字一顿地道:“顾若轻,你真的不知道你表姐是什么样的人吗?”若说来时他有七成把握顾若轻会答允,此时顾若轻的反应已然让他的把握减到一成,对未来的绝望与恐惧让他不再含蓄矜持,他继续道,言辞尖锐:“就算你不知道顾怡之如何,你难道不知道顾家的人都是什么样吗?你两个姐姐是怎么去的?你哥哥嫁给了谁被打得遍体鳞伤?你爹爹是怎么流产的?”   这些话换了另外一个人听,一定会不高兴,毕竟又诋毁了她的家族又揭开了旧伤疤。但是顾若轻没有生气,反而松了一口气,表情讳莫如深,别有所指道:“我哥哥和我也是顾家人。”   颜如枫心情起伏,没有多想顾若轻的话,只以为她不满他对顾家的言辞,出口反驳。寒风从屋外夹杂着冰雨打来,他闭上了眼睛,痛苦地回忆着什么,继而浑身战栗起来。   “你知道,顾怡之打算怎么对我吗?”   伴随着雨声,颜如枫的声音无比凄凉。   “她说新婚之夜,她会……玩弄……用疼痛与屈辱打破我所有淡漠。”   “她说她会……□□我放弃孤傲,想看……哭泣求饶,主动求欢的样子。”   “她说她会让我离不开她,然后……弃之如履。”   “她说会让我怀孕,然后在孕期和我……让我流掉孩子,再不能生育。”   “她还她说……会把我送给别人,”颜如枫吐字都十分艰难:“说……想看,我被粗俗,不堪,我不屑的女子……欺侮的样子,还有……”   说完这句,颜如枫萧然靠在墙上倒坐下来,精疲力竭。   沉默了良久,他终于找回一些力气,伴随着力气涌上的,却是刻骨的惧怕忧愁。   “若轻,”颜如枫的眼睛红红的,却硬是没落下泪来,清丽的面庞与悲伤却不妥协的眉眼说不出地让人怜惜:“她说她说到做到,她真的做的出来对不对?从顾家旁支庶女一跃为顾家家主,她的手段果敢狠绝却从未毁诺……她真的会按,她说的那么做,是不是?”   饶是顾若轻自制再好,看见颜如枫的样子,此时也极想去软语安慰他。她顿了一顿平静了一下,才轻叹一声:“顾怡之的确从不毁诺。”   “那么,我嫁了顾怡之,便会生不如死。”颜如枫的声音十分沙哑,像沙漠中的困兽,渴求着水源:“若轻,我颜如枫已走投无路,如果把我当做朋友,带我走,好不好?求你。”   许久的沉默之后,一句话仿若天意之手,决定了男子的命运。   “抱歉,颜哥哥,我不想因为你,与现任顾家家主为敌。”? ☆、迫嫁人不愿 ?  “你……”颜如枫听见顾若轻的话后,浑身一震,只觉得他逞强着屏着的一口气立时消散,全身的力气遗失殆尽,颓然靠在冰冷的木门上。   他想过顾若轻可能会拒绝,却没想到她的理由如此直白,毫不容情。   沉默良久,颜如枫沙哑的嗓子低沉的轻嘲了一声:“是我打扰了。”   青缘城,有一句广为流传的话说的真没错。   才不越黎,富不如苏,妖不胜染,冷不过颜,狠不如顾。   狠不如顾。   顾若轻与顾怡之是表姐妹关系,没准顾怡之要对付他的事情都告诉顾若轻了呢,他偏偏还要过来为了一线希望自取其辱,颜如枫后悔地想,只觉前途一片黑暗。   今天晚上的请求不过是一场笑话,颜如枫不想给顾家人留下更多笑柄,挣扎着起身打算离开,却不由得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顾若轻眼疾手快扶住了他,递过来一把伞。   颜如枫冷笑着拍走她的手。   顾若轻也没生气,只是说道:“颜哥哥若不想表姐伤你,向怡之服个软,示个弱,求个饶便好了……”   说的轻巧……颜如枫冷笑着看向顾若轻,他现在对整个顾家都漫上了极致的敌意:“求饶?呵……我颜如枫,可不知道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向顾怡之求饶?做梦!今天的经历已经让他下定决心,再不会向姓顾之人说一个求字!   看着颜如枫没带伞便冲向风雨之中,顾若轻摇头笑了笑,抬手抓住一个黑影。   “喂!颜大哥,你别走呀!哎!顾若轻,你别抓着我,让我去找颜大哥!”   “赵时,你别闹了。”另一位女子从顾若轻手中接过张牙舞爪的赵时,环抱住他。   “邱喻文,你放开我,让伤心的男子在雨中独行,你们两个女的好意思吗?你们不带他走,我带他走,可不能让他嫁给顾怡之那个渣女!”   见赵时瞪她,顾若轻好笑地叹气:“无论你信不信,我这是在帮他们。”   “不信!”赵时想都没想道。   ……   第十六任顾家家主娶夫,那真的是极尽奢华,十里红妆。   顾府本家各方势力争斗过程中,本家大小姐二小姐先后去世,三小姐顾若轻因为爹爹与哥哥的原因,对顾府敌意甚重,若她接手家主之位,只怕府中大部分人都没了活路。于是宗族长老们一合计,决定将旁系女子请进来作家主。   顾怡之就是这样被长老们请进顾家的,也是真真正正的“请”进来的。   原本长老们以为,旁系人一跃升为顾家家主,定然又欣喜若狂又诚惶诚恐,兢兢业业不敢提出异议,被她们轻而易举地当做傀儡呼来喝去。   她们为了做样子寄了请柬。   可是顾怡之没有来。   长老们愤怒了,给你个甜果子吃还不识好歹,你不来,我们找别人去!   顾怡之没什么异议,只是静静地把接受请柬前去顾家的旁支的家业吞并到了自己的门下。   顾家尊崇实力至上,没有势力的旁系女子无法接任顾家家主。长老们只好换人。   顾怡之继续吞并。   几番如此后,竟无一人敢出任顾家家主。   长老们愤怒了,决定先解决顾怡之再说。   顾怡之闻之一笑:“顾府前无家主坐镇,后有顾若轻落井下石,这种群龙无首四分五裂的势力,能奈我何?”   一年,她一次又一次粉碎长老们打击她的谋划,逐渐地蚕食本家产业,终于让长老们前来请求她出任顾家家主,很快便牢牢地站稳了这个位置。   而她站稳脚跟的第一件事,就是迎娶颜如枫为正夫。   顾家的聘礼很丰盛,足够颜家这种小门小户衣食无忧一辈子,举办的婚礼也是盛大空前,引得无数未嫁男子羡慕颜如枫的好运气,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真是什么好事都能被颜如枫摊上,先前是城北第一公子,又嫁给了顾家家主为正夫。”   “切,那种男儿家的本领都不会的男子怎么可能做好夫婿,顾怡之不过是贪图他的美色罢了,等腻了之后……”   “嘘,小心让人听见。”   “唉,要是我能嫁给顾家家主就好了,做侍郎我也甘愿啊!”   “枫叶若荷,清沁如玉,静之孤傲,动则飞扬的‘枫玉公子’可不是你能比的。”   “不过是生得好而已,男子学剑做什么?”   “豪宅大院恩怨多,你们没听说之前顾家大小姐二小姐都是被顾家人害死的么,更何况一个侍郎了。”   “可是顾怡之小姐人长的好呢……”   也有一些女子无事闲聊。   “权钱美人皆丰收啊,顾怡之还真是人生得意。”   “嫉妒了?有本事你也做一番事业出来啊!”   “那倒不至于,就顾家那地方,没准哪天就被套麻袋了,连怎么死都不知道。至于那城北第一美人,就中看点,冷冰冰的一点趣味都没有,可比不得花楼里的公子身子诱人。”   “啧啧,顾怡之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呢,那天在酒楼设宴,推开陪坐的公子,听说把人家的腿都摔断了呢……指不定能把颜公子欺负得哭着回娘家。”   “这么一说,我想看看哭泣的冷美人是什么样子……”   花轿中的颜如枫丝毫没关系外面的热闹,只是凝视着手中的匕首若有所思。   若是这一下子刺进心脏,便一了百了,不必担心收到屈辱。   可是……他不能。   颜如枫生下来娘就不在了,爹爹前两年也去了,但他还有一个爹爹收养的妹妹,机智聪敏,两人相依为命许久,他不能毁她前程。   这一次顾怡之的下聘,是他自己开口答应的……在顾怡之的重重威胁下……   他不能死,不能任由顾怡之害了妹妹,也不能断了颜家最后的血脉,然后让顾怡之打扰颜家安息之地,将尸体剥光衣服羞辱,继而碎尸万段。   可是,如果不死,顾怡之只怕会让他,生不如死罢……? ☆、婚礼难不从 ?  颜如枫闭了闭干涩的眸子,如果一睁眼发现自己刚才身处梦中就好了,如果自己还没有惹到顾怡之,也没有被逼着嫁给她……就好了。   可是,没有如果。   身上,眼前,都是血色般的红,刺眼得很。   不过是一次无视她的存在罢了,颜如枫眸色深沉,他孤独了近二十年,除了书本剑舞,又在意亲近过谁呢?他实在不甘,难道爹爹教他读书与剑术,就是为了让他嫁给一位狠辣女子,在折磨中了此余生,连娘的名字都不得知晓吗?爹爹待他含蓄而内敛,他除了从妹妹处获得些许温情,从未亲身体验过书中记载的各种美好词语,难道以后也没有机会了吗?他还未与人把酒言欢,未与人无话不谈,未走过大江南北,未尝过天下美食,未一展风发意气,未被人温柔相待……   他不甘心。   婚礼虽然盛大,顾怡之却几乎没有请什么人参加喜宴,热闹从花轿进院门的一刻,便停止了。   不清楚顾怡之何时会突然发难,极致的恐惧与绝望让颜如枫整个身子僵硬无比,出轿时手轻微颤抖着。幸好喜宴上还是请了一些客人,顾怡之也没打算在外人面前表现自己虐待夫郎,从容地握住颜如枫的手腕,将他从轿内带了下来。   不过颜如枫当然不会觉得她是好心,因为耳边传来顾怡之极轻却十分清晰的声音:“你若再僵着身子,拜不了堂,明天就能见到你妹妹尸首异处了。”   看到新婚夫郎在被新婚妻主握住手的一刹那身子一震,随即又放松下来,只是手有些微抖,参加婚礼的媒婆点头微笑,和旁人窃窃私语道:“嘿嘿,新郎被妻主拉小手时害羞了呢,全身都颤了一下,多可爱!矮油看他们多恩爱呀,妻主时刻拉着夫郎不放呢……新郎也放松下来了,被妻主拉着开心了吧,所以不害怕了……”   虽然媒婆声音小,但架不住婚宴上安静的氛围,听见的人不少,四周响起一片窃笑声。   颜如枫有武功底子,耳力自然很好,听的满头黑线,害羞个什么害羞!他那是害怕!被顾怡之吓的!害怕!   他下意识想挣开顾怡之的手,却听见那边窃窃私语的人轻声感叹道:“呀!看新婚夫郎是不是听见我们说话了,又害羞了,要挣开妻主的手呢,矮油……”   ……   他这回也不是害羞,是被气的,真的,被气的……   恐惧的心情被这些观礼之人一打岔,淡去了很多。颜如枫破罐破摔地想,等顾怡之翻脸的时候,那些人就知道他不是在害羞了……   “一拜天地。”   听见这一句话,颜如枫心里一沉,他真的要嫁人了啊,好不甘心。他真的要嫁给一个,想要对自己施虐的人吗?   可是旁边的人没给他犹豫的机会,颜如枫只觉得左腿猛地一痛,让他不由得直直地跪倒在地,顾怡之的冷笑冻得他内心冰冷。他可以保证,如果他不拜这天地,相似的力道会打在他的脖颈上,强迫他低下头去。   “嘿嘿,看新婚夫郎都迫不及待了呢,拜得比妻主还快呢。”四周一片低声窃笑。   顾怡之满意地看到自己小施惩戒后顺从地拜天地的夫郎,听见周围的话,只觉得烦躁的内心平复了些许,方才示意那人收手。   颜如枫一直不敢造次,待司仪喊“礼成”后才松一口气,膝盖由于刚才那一摔磕得生疼,猛地起身又听见那句恐怖的“送入洞房”,身子不由晃了一晃,被顾怡之揽了一下才勉强站住。然后被她的一句话气红了脸。   “这么急着投怀送抱?等一会会会满足你的。”顾怡之知道现在颜如枫的表情定然好看,只是可惜覆上了盖头看不到。不过,反正不急,工具都准备好了,今天晚上肯定能看到他绝望的表情。   婚礼习俗,新郎新娘入洞房后,妻主还是要出来敬酒的,傍晚才能回去。顾怡之知道颜如枫会武,在进入新房的一刹那便封了他的内功。   “你……”颜如枫惊怒难言,不能使用内力让他无所依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带了匕首,颜如枫,你最好别起什么歪心思,好好在这呆着等我,”顾怡之威胁道:“想想你妹妹。”   颜如枫觉得心中堵着一块磐石似的让他动弹不得,待顾怡之出屋后才方方舒缓。他也不避讳有什么婚礼上夫郎不能自己揭开喜帕的禁忌,一把将头上遮住视线的东西拿下,泄愤一般地想要扔了出去,却猛地停住,倒抽了一口气。   眼前的哪是喜房,说是刑室还差不多。怪不得顾怡之没有收走他身上的匕首,桌子上放着十二把匕首,从薄如蝶翼到厚如掌侧,可不就是凤朝匕首行当鼎鼎有名的“蝶衣十二套”么……颜如枫讽刺一笑,他本喜欢各种精妙兵刃,却没想到他收集了七年没收集全的匕首蝶衣套,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让他一饱眼福,还可能,即将用在他的身上……   颜如枫冷冷地环视四周,普通的家常屋室摆设,不见奢华,却加了些东西变得不伦不类。墙上挂着粗细不一的七只皮鞭、四索铁链……还有钥匙,喜床四角多了玄玉丝……只怕是绑人用的,屏风后不知有什么,隐隐传来一些风声水声,地上散的箱子里……   颜如枫眉头一皱,立即把箱子的盖子合上了,脸色红得能滴出水来。   桌子上除了“蝶衣十二套”,还有一个针包,两个玉色药瓶,两盏红烛,两杯水酒。   颜如枫走过去晃了晃两个药瓶,了解一个是丸药,一个是膏药。至于水酒,他看一眼便知道……   “加了药的。”颜如枫叹气。? ☆、洞房心不甘 ?  看到眼前这一切,颜如枫反而冷静了下来。   曾经还存有侥幸心理,妄想他可以逃走。可是事到临头,他已无路可退,身到绝处,求生的本能占了上风。他开始认真地思考顾怡之这个人,寻找能让自己伤的少一点的办法。   他不记得与顾怡之有过交集,他家与顾家并无往来,但是顾怡之认识他,并在第一次见到他时称他为颜公子……   颜如枫晃了晃头,他那时太冷淡,只把她归于向他表达倾慕的一类人,仅是看了她一眼,眼眸微垂作为还礼与拒绝,根本没注意她那时的表情如何,不知那时她是否对他有敌意,也不知她是否是他旧识。   等下,颜如枫心想,自己那时把顾怡之归于向他表达倾慕的一类人,垂眸还礼,说明当时顾怡之向他行礼了!顾怡之此人绝不会向抱有敌意之人行礼的,不仅如此,只怕她面对大部分人都是不屑行礼的……那就是说在那个时候自己还没惹到顾怡之。   而之后两人交集中,他也的确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那么顾怡之对他的种种逼迫,便只是由于对他的淡漠不满了。   至于不满的原因以及打算如何报复他……颜如枫侧头回想起之前顾怡之的手段。   当初她用他家人逼嫁人,他觉得无限屈辱,此番冷静回想却突然发现,顾怡之的确想让他不开心,但却没有折辱他的意思。   “正夫……”颜如枫低声道,其实他们并不能算门当户对,顾怡之要想折辱他可以直接威胁让他做她的暖床小侍,这会让他十分不堪,所以,他道:“她讨厌我,却没有看轻过我。”没有人会对下人与奴仆费尽心机,她的威胁本身就把他们放到了对等的层面。   威胁,便意味着有顾忌,有索求的东西,否则命令吩咐就好,哪需要想这么多?   对等,便意味着有转机,有谈判的余地,他一定要冷静,找到牵制顾怡之的筹码!   婚礼上,顾怡之没有当众发难,也是,如果顾家家主大婚典礼上出现了什么状况,难看的是她自己。相应来说,如果他这个现任顾家家主的正夫,在公众面前出什么状况,被嘲笑的也是顾怡之这个顾家家主。   如果顾怡之真的想让他颜如枫在公众面前名誉扫地,绝不会这么堂而皇之地明媒正娶他成为正夫,所以他便不用担心明面上的事情了。   但是暗地里……颜如枫强迫自己再回想一般顾怡之的威胁话语,抬眸,一句话脱口而出:“她想要我。”   忽地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羞耻的话语,颜如枫羞愧地面色晕红,却没有退缩,继续道:“许是看中了我的脸和身子,许是由于我城北第一公子的名气,许是因为女子的好胜心与征服欲,许是单纯地喜欢玩弄男子,又或者兼而有之……她想要让我崇拜,臣服于她……”他的面颊随着他吐出的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退下红晕,变得苍白,好似冰雪要化没了一样。   这么一来当初顾怡之向他行礼也解释得通了,无论顾怡之原先是否认识他,都是对他这个“男子”感兴趣,高傲地女子可能不会向其他女子行礼,但对于她们的“猎物”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因追求男子而行礼不仅不会让人觉得女子有失身份,还会被人称赞为风流雅士……最终由于他的“不给面子”,两人结下梁子。   此时他明显已经激怒顾怡之,喜房内的这些东西,可能是威慑,更可能是顾怡之真的要用在他身上的。   身上带的匕首被顾怡之一语道破,内力被制,此处人生地不熟无依无靠,他该怎么办?   “我现在完全没办法和她抗衡,还得从她的看中我的原因上找方法。”理了理思路,颜如枫无意识地轻敲着桌子。一般男子被女子看中都会高兴,那表明自己有魅力,不过颜如枫当然不会这么看。谁知道她看中你到底是为了暖床纵欲还是找个人管家?是贪图嫁妆还是筹谋名利?这种事情难说的很,真心找一个携手白头的人毕竟是少数。   那么顾怡之是为了什么呢?顾家自然不缺物质金钱,即便缺少也不会从他这种普通家庭中图,若说图名也不太可能,虽然他由于相貌行事在青缘镇家喻户晓,但是娶他也只是能得一个没什么实用的虚名,充当镇子上半个月的茶余谈资罢了,顾怡之不是一个招摇的人,从婚礼就可以看出来。   十里红妆妆点的是顾家家主的身份,最后的喜宴上的安静才是顾怡之自己的低调。   颜如枫心道,除了城北第一公子的名声,他在明面上与一般男子不同的地方……一是容颜算是公认的好看,莫不成顾怡之真的看中他的脸了?二是“冷不过颜”的清冷……颜如枫想到这里,停下环视了房间一圈,皱了皱眉,可能顾怡之真的有这种征服清冷之人的癖好……   他真不希望是这两个原因,因为这样他除了以身献祭便没有什么办法了……   其实“冷不过颜”说他还真是冤枉,群众传言总有些言过其实的地方,而且提到“冷”与“颜”这两个字,大家心里一下子想到的人也并不是他。   是他的爹爹,颜君。   君只是对已婚男子的敬称,并非其名,不过颜君在青缘城居住二十年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名讳。因为他只在第一次有人问他是谁的时候答过一句:“妻主姓颜。”之后再没有回答过。   所以颜如枫并不知悉自己父母的名字,直至今日。   当然他现在没有时间感怀,而是想到他第三个与众不同的地方——会武。   青缘城的江湖人向来很少,它临近的逐鹿城才是南北往来贸易交通歇脚的所在。近十几年来苏家,顾家,黎家等大家都在这里定居,即免去纷争之乱,又随时可以去逐鹿城处理商务往来。青缘城被几个大家联手保护得很好,很少有外人来到这里,迁移到这里的人也鲜少生事。所以青缘城外来习武之人都会被人重点观察,引人注目。城内除了极大势力的人习武外,平民百姓是不会去舞刀弄枪的。   这便导致青缘城整体没什么武功高手。   顾怡之迫使他拜堂、还有封住他内力的手法,显然是利用巧劲,而并非真功夫。这些手段很实用,但是没有第二次机会。他一时不查,又不敢反抗才会让她得手,下一次便不会这么容易了。   而他的武功,却是货真价实的。   青缘城曾经有一次真正的比武大赛,出人意料的是,获胜的三个人,竟是三位男子。   另两位尚不知是谁,一位易容,一位蒙面,但是排名第一的,人人都认出来他是颜君,颜如枫的爹爹。   颜如枫是颜君的唯一亲子,自然得他亲传,自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是不是打算招揽我?”颜如枫自言自语。   “哦?谁要招揽你?说给我听听?”? ☆、婚夜之交锋 ?  “顾怡之!”颜如枫惊呼一声,懊恼着以自己的耳力竟没发现有人靠近。   “别皱眉了,不是你耳力的问题,”顾怡之好像看透他一样断然开口:“我这步法叫做渺然人海,一般江湖人都察觉不了。”她游走了几步,凑近颜如枫,嘴边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容:“就你这点本事,还用我去招揽吗?”   注意到颜如枫的僵硬,顾怡之伸手扣住他的脉门让他不敢妄动,向前对着他的耳畔轻轻呵气:“为什么会这么想?嗯?”   颜如枫觉得空气在这一瞬都停滞住了,既然与他的武功无关,那只能是前两个原因了。他已经嫁入顾家,她若想要他的身子,虐待他的身体,他无法反抗。   就好像所有的挣扎都成为了笑话,他根本没有能与顾怡之谈判的资本。   顾怡之见颜如枫不能反抗,得寸进尺地偏头,在他绯色的双唇上轻咬了一下,然后略微后退去欣赏他的表情。   依旧是火红的嫁衣,绝美的脸庞,紧闭的双眸,唯一不同的是眼角滑落的一滴清泪。   顾怡之心中有些烦躁,似乎是不满足他只有这样的波动,还待继续做些什么,便见颜如枫睁眼了,眼睛有些微红,却十分清明。只听他道:“怎样才能放开我?”   事情已然如此,颜如枫现阶段能做的事情便只有保护自己好过一点,少受伤一点了,他不是矫情的人,想通这点的同时便睁眼,向顾怡之出言试探。被扣住脉门的感觉很不好,他生怕顾怡之一个冲动将他的武功废了。   顾怡之对于这样的颜如枫有些意外,看了他好一会才玩味道:“那要看,夫郎你什么时候打算喝这交杯酒了。”说着,将他拉到桌前,向两杯下了药的酒一指:“这两杯酒,可需要我二人喝完呢。”   颜如枫的心一沉,两个人,两杯酒,若他二人分别喝了,没一个清醒的人,加上这一屋子的摆设,他明早就能去半条命;若她喝了,他此时内力被封,不知道能不能反制住她,即便制住也难敌她清醒时的报复。   所以……   颜如枫决绝地看了顾怡之一眼。   那是顾怡之久未见的神色,她迅速被他勾起了情绪,还未来得及梳理内心汹涌的波涛,便见他果断拿起一杯药酒喝了下去。   颜如枫感受着药力散发的热量与情潮,趁着顾怡之惊讶怔忡间将第二杯药酒仰头干下。   热药有舒缓痛觉的作用,尤其是对于……要做那种事的地方……   至于喝了这种药能否保持神志清醒……颜如枫不相信顾怡之的意志力,便只能相信自己了,而在这种时候,他必须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颜如枫感受了一下药效,发现它并不影响人的神志,略微松了一口气,去抽那只被扣住脉门的手。   顾怡之如约放开了他,她没想到颜如枫决断得这么快,两杯药酒喝的如此干脆利落。她神色复杂地看着颜如枫由于抽手回身用力过大,加上药力作用身子不稳,向后倒去,又努力调整自己的身形,最终勉强靠在墙上,方才冷冷开口:“两杯,女子都受不住的药量,你倒真敢喝。”   “……”颜如枫此时可没精力注意顾怡之说什么,此时的他仿若置身于一个闷热蒸笼里,不疼不痒,却说不出的不舒服,他无法催动内力,但行功的法门还是有的,全力与药力抗衡。   顾怡之没有试过药力,但她知道吩咐属下找的这种欢药不迷惑心神,也不损害身体,所以没有意识到颜如枫会抵抗药力这一层,见他又无视了她的话语,又闭上了眼睛,心中不悦,向前去抓他的手臂。   当顾怡之的手碰到他时,颜如枫感觉接触之处如火烧一般灼热,全身却霎那间清凉下来,一冷一热他从未体会过的强烈感觉让他的身体产生了本能的防御,袖中匕首瞬间伸出,刺向顾怡之心口,幸好颜如枫尚存理智,收势急转,只在顾怡之手臂上划下一道血痕。   颜如枫心中暗叫不好,自己只怕又惹怒她了,只是苦于受制于药力,没力气解释。   顾怡之果然沉下脸,也不包扎伤口,强势夺下匕首,将颜如枫按到床上,用玄玉丝束缚住他的一只手:“你喜欢玩这种?正好我这里有不少呢……”说着直接将桌子上的匕首蝶衣套与墙上的皮鞭拿到床边。   “我……”颜如枫只说了一个字便止住了话语,他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中,根本无力反抗,连声音都很难发出,可是眼前的皮鞭匕首让他心中一震,他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顾怡之继续下去,触目所及是顾怡之手臂上的伤口,他迅速想了一下,便努力挣扎起来,让自己的手臂迎上床边的刀锋。   颜如枫的举动依旧出乎顾怡之的意料,顾怡之的反应也完全出乎颜如枫的意料,她下意识的反应竟是回护他,只是出手不及,导致两个人的手臂上都多了一层划痕。   “不是故意伤你的……药力强……我控制不住……这伤我还你。”疼痛激发了他的潜能,颜如枫断断续续的道。   顾怡之何等聪慧,结合方才种种,立时便明白了颜如枫的意思,心里惊讶颜如枫的一句话便让她的戾气烟消云散,她停顿了一下,沉淀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即一手点了颜如枫手臂的穴道止血,另一只手把了一下他的脉,才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顾怡之手一挥,用鞭子卷过桌子上的两个玉瓶,倒出一个瓶子中的药脂,在二人的伤处涂抹了片刻,伤口便开始愈合了。另一个瓶子里装的是药酒的解药,颜如枫的现状似乎很不舒服,要不要给他解药呢,她沉思着。   颜如枫此时也在思考,床边的道具真是吓到颜如枫了,紧要关头,人往往能够意识到对自己而言更重要的东西。   而颜如枫此时心里想的,是绝对不能让自己的新婚之夜成为一个梦魇。   每个男子心中都会希望第一次与自己相爱的人共同度过,温柔缠绵,颜如枫亦不能免俗。他接受现实中为了家人安危嫁给不爱的人,这种妥协无可奈何,这种牺牲不会破坏他对真情的期待,对自己的坚持,对未来的希望,也不会让他对其他女子丧失信心。但他不能接受做亲密之事的施暴,这会伤害他的身心,让他对女子产生惧怕,让他倾向于回避而不是主动。   人的确有在经历苦难后保持自己初心的坚毅,但为什么不在那之前全力避免呢?   相比与她日后可能对男女亲密之事产生的心里阴影,不求饶只是他的一时意气罢了。   无论顾怡之多么可怕,从她放手,阻挡他受伤,明了他的意思,为他止血来看,她终究是一个明理讲信之人……   示弱,又何妨?   颜如枫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顾怡之的手,看向她微笑了一下:“解药……求你了,妻主。”   顾怡之觉得,他唤她妻主时,她的心,被轻轻的,灼了一下。? ☆、婚夜之试探 ?  在颜如枫说出“妻主”二字时,顾怡之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完全妥协了。   他本是她的一份执念,倾城绝色,此时又向她放下身段,软语相求。他手指的温度,他望向她的眼眸,他弯起的唇,他轻声求唤“妻主”,都让她无从拒绝。   顾怡之当即打开药瓶,喂颜如枫吃下解药,然后直接用内力帮他把药力散开。看到颜如枫轻舒了口气,似乎好过了些,但依旧有些力气不济,沉吟道:“两杯酒的药量过大,一丸解药应该不足,你觉得怎样,要再吃一颗吗?”   颜如枫停顿了些许,似乎确定了什么,方才缓缓摇头。   顾怡之眸色渐深。   她本来真的打算按她对颜如枫说的话来对待颜如枫的,对待清冷的人,有两种办法让他记住你,一是长久的温柔相待,软磨硬泡让他敞开心扉,二是强取豪夺,让他无处可逃,干脆利落地打破他的心防。   她不是没想过用前一种方式对待他,慢慢地亲近颜如枫,一点一点地让他发现她的好,而不需要让他伤心、害怕。   可是她不能。   她有她的坚持,顾怡之不是那种体贴谦和的人,她做不到为了亲近他,刻意收敛本性,营造一个虚幻的假象。因为那样,颜如枫喜欢的人只是一个对他好的完美妻主的幻影,而不是顾怡之。   不是没有能力骗他一辈子,但是她不愿。   她宁愿他憎恶她,也不想他爱上她的欺骗。   顾怡之向来自私,也本不是什么好人。   更何况,她还不确定她自己是如何看待颜如枫的,她不知道自己强占他,到底是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她承认这样对不起颜如枫,如果他们一辈子无法磨合,他也许会郁郁一生。但执念起而不得息,她愿赔上自己的一生与对方纠缠折磨,去寻求一个一个结果。   这是他欠她的。   这一夜,她本是做好他强烈反抗的心理准备打算硬来的,却发现,颜如枫的性格,似乎和她以前想的有些不同。   顾怡之发现刚才颜如枫几番开口,是想自己把握节奏,打算做些什么、和她谈些什么。她不知道颜如枫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她很期待他接下来的表现。   一粒解药解不了颜如枫的喝下的全部□□了,只是缓和症状而已,但是颜如枫拒绝了再吃一粒解药……这是不是说明,他今夜,会从了她?   颜如枫服下解药后,感觉自己的药力解了大半,但依旧感觉无力,顾怡之触及的肌肤一片火热,却舒服异常,心知这种欢药对男子第一次会有些好处,减些疼痛……他沉思许久,才狠定下心来咬牙拒绝了第二颗丸药,抬头看向顾怡之。   颜如枫对上顾怡之凝视的目光,一时有些怔然,尝试着几次开口,都无法说出什么。   顾怡之没有催促他,依旧凝视着他,等待着颜如枫的开口。凤朝男子很少有人能够直视女子的眼睛很久,她从没和其他男子如此相视过,这种感觉很奇妙,她感受着这种奇异的氛围,耐心无限延长。   四周很静,不知道过了多久。   颜如枫身体放松下来,慢慢组织好了语言,深吸一口气,用平常喝茶聊天的口吻道:“顾怡之,我已经嫁过来了,不会自杀,也不能跑出顾府外去,内力也被你封住……我会一直留在顾府,逃不掉的,所以,日后若你心中对我不忿,随时都可以找到我,伤害我,对不对?那么……”   他试探着去触碰顾怡之,像儿时对爹爹撒娇一样拉住顾怡之的一个食指轻轻摇着:“你日后伤害我也是一样,今天,能不能放过我……别用那些匕首鞭子什么的,我……”   颜如枫的声音更轻了:“我不反抗的话,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况且,男子……第一次都会疼的,反正我不会好过,你也没什么必要再用手段伤我对不对?所以……温柔一些,好么……看在,这是我们新婚之夜的份上……求你……”   顾怡之凝视着颜如枫,他说话时自始至终没有移开目光,恳切而忧伤,却坚毅而执着——她从未见过如此炫目的目光。他唤她的名字,他说男子的第一次,说他们的“新婚之夜”,都让她心潮澎湃。   “顾怡之……”颜如枫不清楚他的话顾怡之有没有听进去,又开口争取,却见顾怡之轻俯下来,不由得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在颜如枫开口念出她的名字时,顾怡之再也无法阻挡内心的悸动,低下头,轻碰触了一下他的唇——她知道了,他不用再求了,然后去吻了吻他那让她心动的眸子,覆向他耳边许诺:“好。”   颜如枫听见顾怡之的声音,放松了许多。   他知道,顾怡之,从不毁诺。   他要让事情的发展,达到他所能及最好的状况。   此时青缘城外,一辆马车走在通往京城的官路上。   马车上,顾若轻悠悠开口:“颜如枫这个人,有两个别人身上难见的特点。一是临危不乱,越危险,越急迫,便越冷静,越镇定;二是认为事无不可对人言,”她突然想到什么,笑了起来:“话说那天我稍稍逼他一下,他就把怡之对他的那些想法……”   “咳咳……”邱喻文一边咳嗽一边使眼色,提醒她这马车上还有个男子赵时呢!   “嗯……怡之对他的那些威胁全说出来了,哎呦喂可笑死我了哈哈哈……”顾若轻继续笑。   “威胁吗?我倒觉得顾怡之说的是认真的呀,她是真想对颜如枫……”赵时一脸纯洁严肃地探讨问题。   “咳咳!”邱喻文剧烈咳嗽起来。   “行了,别咳了喻文,你害羞没关系,先去睡吧,乖~我们男子都比女子早熟的,若轻那是个例……来,若轻,我们继续探讨……”赵时向邱喻文摆摆手道。   邱喻文:“……”? ☆、婚夜之准备 ?  “那么,我要做些什么呢?”颜如枫轻声问。男女之事,他冷淡如冰的爹爹自然是不会和他讲的,但是他也非纯情天真之人,自己了解了很多。他没有什么很亲密的朋友,只是偶尔鼓起勇气询问下药房的胡伯,大部分的知识还是从书上看的,还有一点是晚上偷溜出门时……不小心路过听到的。   胡伯见颜如枫没有娘,爹爹又不管,自己又是药师,和蔼地普及了一些男子女子的不同,月事怀孕的注意事项,身体调理与受伤护理的若干事宜,但对行房却实在不好谈,只隐晦地说一句“配合妻主便好。”   颜如枫无奈之下只好去从书里找,而这种小黄书市面上明面是没有卖的,他一介男子又无法出口询问,只好自己暗中调查,夜晚穿夜行衣前去翻看。而这种书大部分是写给女子看着爽的,内容总不会是单一的姿势,也有许多调情的工具,着实吓了颜如枫好久。少部分是写给公子夫君消遣的,情胜于欲,却也隐晦。不过颜如枫自然知道书中与现实应该是大不相同的,并不期待自己会遇到温柔又出色又专情的女子。   至于路过的……咳咳,内力好耳力佳也不是他的错,况且他也不敢真的凑过去听,总是怔愣片刻便跑走了。   由于“知识”很杂,颜如枫实在不知道现在他要做什么。   不过刚问完顾怡之,他就后悔了,自己刚才只说“不反抗”,“不反抗”就好了,不至于到“迎合她”吧,问这个做什么,要是她让他脱衣服怎么办,他真的会脱吗?   但是为了他自己着想,今天晚上绝对不能惹她生气。   顾怡之清楚地看到了颜如枫说完话有些懊恼的神色,有些新奇,做出思考的样子,看了颜如枫好一会儿,待他真的开始紧张防备了,才翻身而起道:“配合我吧,时间还早,按婚礼的步骤一步步来。”   她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壶酒与合卺杯,倒完了酒递给他。   这是,交杯酒……颜如枫由于残余的药力有些无力,但还是努力起身喝了一口。酒入口中香醇甘美,回味无穷,确是好酒,味道能胜过爹爹的十年陈酿,让颜如枫不由得讶异了一声:“好香醇的酒。”   说完之后,颜如枫又忽然觉得这声称赞不适合现在的氛围,有些尴尬。   却见顾怡之笑了一下:“我酿的,自然是好酒。”说着,混了两人的酒,又交换了两人的杯子,将颜如枫方才饮过的那杯一饮而尽。   颜如枫倒不是第一次见到顾怡之笑,只是知道这次是真心的,抿了抿唇,顺从地接过她的酒杯喝完。   酒的味道并不辛辣,但酒劲倒不小,颜如枫本是可以喝酒的,但欢药与酒的混合效力让他有些扛不住,斜了斜身,靠在床头。   “……”顾怡之有些不适应该如何称呼他,些许迟疑才道:“你,不舒服吗?”   “没有,”颜如枫逞强道,他可没忘记一刻钟之前他们还针锋相对,他躲过顾怡之的眼神,犹豫:“我需要……叫你妻主吗?”   顾怡之望了望他:“名字就好。”   她走到床头坐下,看着松了一口气的颜如枫道:“不用太紧张,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温柔对你的。你不反抗,我便尽全力不伤你。”为什么是“尽力不伤”,而不是“不伤”,她和颜如枫都明白的。   颜如枫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低着头嗯了一声,觉得浑身都在发烧。   顾怡之也不打算让他尴尬,正如他所言,颜如枫已经嫁过来了,以后让他羞涩紧张的机会有得是,不必急于一时。现在的情况是一个转机,她要从他口中了解更多的他,才好筹划两人的未来,故转而道:“不过,我本身并不是个温柔的人,所以你的想法,都要告诉我。”   颜如枫深吸一口气,道:“好,”他并不是一个容易退缩的人,一味地忍耐求全不是办法,他总要试一试:“屋里有些闷,我能先去下装饰什么的么?”他知道这话有歧义,但是婚典的服饰实在奢华厚重,让他很不舒服,他已经挑最不引人遐想的词语表达了。   顾怡之尽量表现出来没有想歪的样子,点了点头:“嫁衣也很繁重,可以换个常服。”当然现在自然是没有常服给他换的……   颜如枫径自卸下头饰妆容,他很少化妆戴首饰,此时又四肢无力,解的很慢。   顾怡之看他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地将发髻散下来,心中暗笑。   颜如枫见顾怡之在旁边只是看着,全无帮忙的意思,有些恼意,咬牙切齿道:“顾怡之,帮个忙。”生气之下很顺利地叫了她的名字。   听见他的话,顾怡之便伸出手来,她也不是对付繁杂装饰的好手,两个人花了好久时间才让颜如枫只剩一身清爽的中衣。她收起屏风,一阵清风徐来,颜如枫衣着清凉,又呼吸到了新鲜空气,顿觉舒爽了很多。   “我能问,为什么么?”他轻声问。   顾怡之目光悠远,好久才道:“这是你欠我的。”   颜如枫直觉感到她想到的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他都能感受到她的怒意,心里一沉,艰涩道:“所以你很讨厌我?”   “讨厌?不,”顾怡之回过身来,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用手盖住他的眼眸:“不是讨厌,只是……”却忽的顿住,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   她头一回不清楚自己对是一个人什么样的感觉,不过的确不是讨厌。   也许她在今天之前很反感他的自以为是,现在却发现他并非如此。   “别多想,”顾怡之直接岔开话题:“那你对我呢?”   “……”颜如枫纠结,说实话她会生气的吧,肯定会虐死我的吧……   顾怡之自然明白他内心所想,轻笑道:“所以现在谈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她伸出手,解开了颜如枫中衣的衣带:“你莫不如想想,在正事开始之前,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颜如枫呼吸一窒,红着脸呆愣着看她想要褪下他中衣的手。   顾怡之发现他脸红的样子十分诱人,心下一动,倾身前去吻他。   在两人唇瓣即将相触时,颜如枫猛的一动:“等等。”? ☆、婚夜之请求 ?  “嗯?”顾怡之眼睛微眯,任谁在这个时间打断都会不悦,更何况她的脾气并不是很好,他接下来的话最好不是什么废话。   她的呼吸近在咫尺,颜如枫感觉他的脸颊烫得厉害,但他还是鼓起勇气道:“等会儿的时候,你能多叫下我的名字吗?”   “名字……”顾怡之沉吟:“好,如枫?”她心道,他这是开始交代正事的注意事项了?叫他名字这件事,她倒是挺愿意的。   颜如枫嗯了一声,即便是他先请求的,他也没想到顾怡之会如此亲昵的唤他。从未有人唤过他的昵称,长辈都是直呼名字,追求他的人自然要尊称颜公子,妹妹直接叫哥哥,冰块儿爹的视线从来都是放在他身上的,完全不需要叫他什么,当然他也不会开口……顾怡之竟是第一个只唤他名的人。   顾怡之满意地看到颜如枫羞涩慵懒的样子,又唤了他一声:“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如枫?”   颜如枫眼神很紧张,眼神飘忽地不敢直视她,声音小了点:“轻一点。”   “好,还有呢?”   声如蚊蝇:“耐心一点。”   “好,然后?”   颜如枫的脸色红得能滴出水来,他闭上了眼睛,躺了下去:“事后,多抱抱我。”   回答他的是一个缠绵的深吻。   顾怡之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也没实践过如何温柔待人,却并不代表她不知道何谓温柔。她想了想,揽过颜如枫,给了他一个长久温馨的拥抱,轻抚着他的身子,刻意避开了敏感遐想的地方。   药效上来,颜如枫只觉得两人肌肤触及的地方暖如阳光洒在身上,他从未与人如此亲密接触过,竟然有些贪恋。顾怡之的轻抚又规矩地处于寻常地带,安抚的意味多过暧昧,节奏又极缓,仿佛有无限耐心让他放松。颜如枫享受着她的拥抱,真的放松了下来,鬼使神差地抬手慢慢地放在她的腰上。   颜如枫小的时候,羡慕其他小孩子被爹娘抱来抱去,颠颠地去找冰块儿爹求抱抱。   冰块儿爹看了看小颜如枫,摸了摸他的头,使个眼色让他耍了一遍轻功。   小颜如枫以为爹爹的意思是:“来,爹爹检验下你的功夫,练得好就给抱~”自然全力施展。   冰块儿爹又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神思间有些犹豫。   小颜如枫这回以为爹爹的意思是:“不错不错,但是矮油,抱你爹爹会害羞的呀~”又拉了拉爹爹的袖子。   冰块儿爹又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终于答应了,弯身把小颜如枫抱起来,还用轻功飞檐走壁。   小颜如枫开心啦,有一个轻功好的爹爹就是好!   然后,他就在高处,被冰块儿爹扔下去了……   冰块儿爹看摔的凄惨哭着不理他的小颜如枫,又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   ……   颜如枫在屡次尝试让爹爹抱被摔下来练轻功之后,才明白冰块儿爹根本单纯的不知道什么是拥抱,以为这只是练轻功的一个检验法子,而他当时的心理是这样的:   第一次摸头:“这孩子怎么这么懂事,这么想快点提高轻功,可是爹爹其实不想用这种残酷的办法让你练轻功的啦……”   第二次摸头:“这孩子怎么这么懂事,这么想快点提高轻功,可是你轻功不到家的话,被摔下去很疼的……”   第三次摸头:“这孩子怎么这么懂事,这么想快点提高轻功,那就这样吧,唉,真让人心疼……”   第四次摸头:“这孩子怎么这么懂事,这么想快点提高轻功,唉,这下摔疼了吧,摸摸毛,吓不着……”   ……   他长大懂事后,便想告诉爹爹,拥抱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直到他走的时候,他也没能成功……   心中有些伤感,她的怀抱又着实温暖,颜如枫不禁向顾怡之近了近。   顾怡之有些欣喜地感觉着颜如枫的亲近,手一紧,紧紧地拥住了他。身处顾家这个充满阴谋与算计的地方,她还是第一次放任自己的要害暴露在一个人面前,与他紧紧相依。   两个人都没穿几件衣服,肌肤大片相贴。初时两人沉浸在温馨气氛中没觉得怎么,等各自的心神平静了,才发现现在的尴尬处境。   顾怡之感受着颜如枫温润光洁如暖玉般的身子,手不由得紧了紧,犹豫了一会,感觉拥抱得够久的了,便顺从自己的心意从他的额吻到他的唇,渐渐向下吻去。   颜如枫很不舍这种与人亲密的感觉,又觉顾怡之的唇所到之处,摄人心魂的灼热,却不难受。他浑身无力,内心与身体都无法反抗,也收紧了手臂,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只在顾怡之亲他颈时些许瑟缩,轻哼一声。   两人相拥越来越紧,颜如枫的轻吟更是打开了顾怡之克制的阀门。她解开了他最后一层束缚,手伸进他衣内抚摸他的身子,轻轻揉捏。   颜如枫的身子僵了僵,拥住她的手几乎都要松了。   “如枫,放松,如枫……”顾怡之见状停了停,在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他的名字。   颜如枫听着她轻轻地唤他的名字,很快松了口气,眼眸中含着一层雾气看着她:“顾怡之……”这个人还是蛮守信的,自己不需要怕。   顾怡之听见他柔软的声音,心中生出一丝异样的情感,不着痕迹地除去他的亵衣,温柔地让他适应。   心中略定,本着可能是最后一次的念头,颜如枫倒是用心感受起来这种让人脸红心跳的爱抚,去宽她的衣带。感到她变急促的呼吸与手上加重的力道,颜如枫竟然感到十分愉悦,眼睛弯了弯。   衣衫褪尽,两人相对而视,颜如枫竟然能从她深深凝望过来的目光中,看到欣赏与爱怜,他望着她,只觉得心潮起伏,不得平静。   “如枫……”顾怡之见颜如枫怔怔地直视着她,一时不能确定他是否准备好了,有些纠结地唤他一声。   颜如枫心中一悸,受诱惑似的吻上了令他心脉不稳的源头。? ☆、婚夜之正事 ?  顾怡之惊喜于颜如枫的主动,渴望更加明显,心中肆虐的想法不断涌现出来。她方才诸般作为都是遵守承诺顾及他的感受,强压下了自己的欲求。此时见他已然放松下来,也不再克制自己,狠狠地吮吸他的唇舌。   她的轻吻舔舐渐渐变成了吮吸轻咬,在颜如枫的身上留下一个个红痕,拉着他沉浸在欲望中。   颜如枫身子酥麻难耐,热浪起伏,放任自己贪恋着她耳边不断轻唤的“如枫”,喘息着抱紧顾怡之。   顾怡之手上渐渐肆意,揉捏的力道加大,有些疯狂地深吻他,让颜如枫感到有一种快被她吞下去的担忧与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与跃跃欲试。   两人紧紧相贴,顾怡之放在他X上的手让颜如枫羞愤异常却隐含期待,他深吸一口气,敞开自己任由身上的女子为所欲为。   顾怡之眸色深沉,不再隐忍,强势地按住他,遵从自己的心意占有了颜如枫的身子,让两人之间,再无距离。她的自制力极好,还留有一丝理智,尽量放缓了动作,在颜如枫耳语着他的名字。尽管如此,她还是能察觉到颜如枫那一瞬间脸色的苍白。听见他呢喃的声音,顾怡之努力忽视小腹的火热与身下美妙的感觉,慢慢地等他适应。   颜如枫仿佛带着尚未痊愈的伤口置身与温泉之中,他知道他很疼,但是药力的作用迟钝了他疼痛的感官,他知道那里疼,但他感觉不到,就好像中间隔着一层屏障,一股暖流保护着他。他还知道她暂停了,她在等,等他缓过气来,一时间有一种夹杂着钦敬与感动的莫名情感划过他的心房,颜如枫渐渐放松下来。与此同时,另一种愉悦的感觉渐渐升起,酥麻的快感从脊椎上升到顶,让颜如枫□□出声。好久才在迷醉中找回自己,轻语了一声:“顾怡之。”   顾怡之呼吸一窒,心道这绝对是诱惑,不再压抑自己,带着两人一起沉沦其中,渐至巅峰。   男子的教养让他向来矜持,颜如枫从未如此纵情过,在暴风骤雨的席卷之后,良久才神智清明。顾怡之只要了他一次,她承诺的温柔结合药力的作用,真的没让他怎么难过。他的武功底子在,身体胜过较弱男子许多,又是保持警惕惯了的,虽是慵懒倦极,却没有昏睡过去。   颜如枫只穿了贴身的一层,身上清爽舒适,床上的被单也换了一套,想是顾怡之做的。   顾怡之收拾完床铺,悠闲地斜靠在床头,有些出神地看着红罗纱帐中的男子,颜如枫的脸上还未散去潮红,清俊中还染了一抹柔媚颜色,无比惊艳。她神目一敛,上床抱住他。   颜如枫微震,方才的回忆如潮水一般涌来,有些紧张尴尬,底气不足的问:“怎么?”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还带着些许魅惑音调,不由得轻咬住唇,止住了声音。   顾怡之心情愉悦,调侃道:“如枫要求的,方才谁说‘事后,多抱抱我’的?”她的声音扫在颜如枫耳边,引得他一阵瑟缩。   也许是由于方才意醉神迷时,听惯了她唤他的声音,颜如枫头一回发现,世人都道男子音色身段之美,可是女子的声音也是能让人沉醉的。他听她说他先前之言,本是羞涩异常,回想到方才之事,却慢慢地找回了冷静。   颜如枫不得不承认,他从顾怡之那里,几乎获得了他对新婚之夜的所有希求与幻想。   该理智时温柔,该沉沦时癫狂。   酣畅淋漓,而又适可而止。   可惜,心意难测,导致不得缠绵缱绻。   颜如枫体会着相拥的感觉,心中一叹,偏过了头,目光真诚地向顾怡之道了声谢。   这句谢语反让顾怡之怔住了。   顾怡之自问,这一段对待颜如枫,展示的是真实的她,却绝不是什么好的一面,几近阴险狠毒……使他嫁过来的手段也并不正当,属于恃强凌弱……   每个人都知道人性无比复杂,但认知上总会有自己的倾向,对他人的轻易评判。   她和颜如枫接触的时间也不短了,凭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颜如枫本应将她划为狠辣无耻那一类,不会和她讲理,亦不该感激。事已至此,她只能放弃掩饰,破罐破摔,强硬地对待他。   可是,顾怡之却发现,他看得清。   他清醒地不用自己的喜怒评判她,他清醒的能够发现所恨之人身上的优点,他清醒地探求着原因,他清醒的为她一时的温柔,道谢。   他还没有认定她的性格,看待事情,一码归一码。   所以,她还有机会。   顾怡之没有细想什么机会,她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一本美妙的书一样希望对他了解更多,就这样凝望着他俊美容颜上的感激神采。   颜如枫与她对视几秒,有些紧张的侧开了视线,支支吾吾地继续解释道:“其实那些……你本不必做的,我并没什么……不会带给你什么好处,你又不会损失什么……所以,谢谢。”然后闭上了眼睛掩饰复杂的情绪。   顾怡之闻言挑眉,其实她如果无视了他的恳求强来,是会有损失的,因为那样她现在看到的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温雅羞涩的公子,而是面无表情的怨夫了,更不会看到他这么,嗯,迷人的一面。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打算说出来的。   “那你打算如何谢我?”顾怡之随口一句,察觉身边微微发僵的身体,胡觉此时的颜如枫比之前可爱多了,抬手顺了顺他的发:“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她的声音十分平和,让颜如枫渐渐放松:“好。”   自两人相遇以来,难得有这样祥和的气氛。这种平和宁静的氛围本应有利于睡眠的,两个人却都睡不着。   他们都不习惯与人同床,更别说如此亲密相拥了。   颜如枫心中想的是顾怡之这个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还有担忧他无法掌控的未来。顾怡之则是被多次暗杀磨练出来的习惯性警惕与用意志克制没有尽兴又美人在怀的心猿意马。   过了良久,顾怡之开口:“睡不着?”   “嗯。”   “那,聊聊?”   “嗯。”   颜如枫的回应很快。只是顾怡之一时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话头。她有些顾虑不合适的话题会引起颜如枫的不悦,从而恶化两人略缓和的关系。近几年她有实力后,很少有注意自己言行的时候,都是随性而言,不知不觉地挑衅得罪了很多人,不过反正又不需要收敛,她有实力解决麻烦。   倒是颜如枫先开口:“明天,我要拜见什么人呢?”? ☆、婚夜之交流 ?  “哦,对,顾家的规矩应该和别家不太一样,明天……”顾怡之在闭目养神,说到这里忽然停顿,想了想,睁眼看着颜如枫:“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们会怎么安排……”她也是第一次成亲嘛。   颜如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心里纠结:“……这真的是她的婚礼吗?她真的是顾家家主吗?”   顾怡之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以为颜如枫见到外人会不自在,随口安慰道:“没事,现在的顾家人都挺好的,你不用太在意。”   ……   顾家人会“挺好的”?怎么可能?无论从风评来说,还是以他的切身体会,顾家人都一点都不好!   颜如枫质疑道:“好?”   “嗯,”顾怡之轻描淡写地道:“挺好的,都没什么大本事,构不成威胁。”   ……   “原来如此,”颜如枫低声嘟囔:“如果是这样的话,倒真是挺好的。”   “嗯?”   看见顾怡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颜如枫有些脸红。两人离得太近,周围又安静,所以他的说的话能听得很清楚。   颜如枫有一个冰块儿爹,一般都是他单项交谈,兄妹间的交流也有限,应酬办事什么的更是场面话。而能聊天的朋友,胡伯是长辈,他把年幼的顾若轻当妹子,像这样与同龄人同床夜话是头一回。两人的熟悉了解与方才的亲密之事又让颜如枫放下了许多对顾怡之的惧意,他一时不察想什么便说出来了。   颜如枫掩饰地想侧开头不去看顾怡之,却被她之后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顾怡之看见颜如枫羞恼地样子就适可而止不再逗他,认真嘱咐道:“这个你应该了解一下,顾家人其实很好理解,规规框框很讲究尊卑分明,绝对的等级制度。却与别家不同。”   “哦?”颜如枫问,等级制度他知道啊,上级管下级嘛。   “在这里,如果一个临时下等仆役想保住自己的工作,在很多人吩咐他做不同工作时,他需要优先做顾家家主的任务,然后顾家三长老的任务、顾家嫡女的任务、顾家主夫的任务、顾家各部门总管的任务、顾家庶女的任务、顾家嫡子的任务、之后依次是各部副总管、庶子、外来贵宾、旁系家主、分部领事,旁支嫡女、上中下品侍仆长,旁支庶女嫡子庶子、上中下品仆役,上中下等临时仆役。不仅如此,同级中,各部门的人也有排序,男女亦有不同。不过这些不着急弄清楚,到时候我给你看《顾家家规》。”   颜如枫听见顾怡之一个一个提,便知道她在告知自己顾家等级排序,一个一个暗自记下。同时心中震惊,顾怡之是旁系庶女,身份只在仆役之上,那她该是用了多少努力才会达成今日的家主……然后,开口询问:“这样不全乱了?”   “对,要的就是乱。”说到这里,顾怡之生出一种对颜如枫有些歉疚,如果颜如枫不问,她真没想到要和他说这些事情。但是颜如枫身为一个小户人家的男子来到大世家这种全然不同的环境做正夫,一定会迷茫担心。   更何况是顾家。他不知道世家生活的日常是如何,他不知晓当家主夫的职责是什么,他不了解家里什么人该他施礼什么人又向他施礼。她作为唯一连接颜如枫与顾家的存在,不帮颜如枫了解这个未知而又险恶的环境,甚至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期待看他与顾家人对上的好戏,实在是不应该。   顾怡之回神继续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所在,要保证自己的职责完成,就既要保证关系到自己职责的所有下属的工作时间、又要防止其他平级上级指使自己与自己下属做事而浪费做本职工作的时间,也要尽量在其他人不报复的情况下指使其他人的下属做自己的事情。而陷害他人……”顾怡之看向颜如枫。   颜如枫心中震惊,接口道:“而陷害他人,便牵扯到这个位子的所有直属上级,以及所有与之有利害关系的人。”   顾怡之冷笑,目光深远:“牵一发而动全身,顾家里,每个人与每个人都有利害关系,每个人都要提防所有人,每个人都需要认识所有人,每个人都要,有与顾家所有人打交道并且安然生存的能力。”   这便是顾家人有实力应付外界的一切挑战的原因。   这便是顾氏这个家族无女子入官场、无男子入宫廷,却生生地吞并了几个旧世族,成为各大世家不敢小看的一个存在的原因。   这便是顾家让人赞叹又让人不屑的原因。   社会上的斗争,还存有良善,可没有顾家家内那么残酷的生存斗争。被顾家人打败,人人都输得心服口服。   可是,以顾家举家上下人的生活幸福为代价来换取社会的立足,就算是名利双收,对顾家人有何用处?他们会为此真的感到开心吗?? ☆、婚夜之自信 ?  “怪不得……”颜如枫感慨万分,原先觉得顾家人可怕可恶,现在却觉得他们可怜了。自己娘亲虽然不在,但是爹爹用心养大他,不计利益得失,却比他们幸福万分。   只是……颜如枫开口问:“每个人和每个人都有利害关系的话,所有人都会影响到整个顾家,这样顾家本身动荡不安,不会影响到整个顾家的利益吗?”   顾怡之欣赏地看了看他,收回自己刚才沉浸于回忆中的冷笑,轻声道:“是的,所以我们应该佩服第一任顾家家主下得一手好棋。她提出了这个创想,先把自己的几个孩子夫郎仆役培养出这样的思维,然后给第二任家主洗脑,又教会她所有技能,让她去培养更多人并洗脑第三任……连着八代努力,才让那是顾家里所有人都适应这种生存法则,并认为这样是理所当然的。又过了很多年,直到我曾祖母掌权时,才完全稳定下来。”   颜如枫心寒:“会有人反抗的吧?”   顾怡之顿了顿:“的确很多人接受不了,这些人一部分死了,另一部分虽有心,却没有与顾家家主相抗衡的能力。”   顾怡之停了一下,神色复杂地说:“这都是我成为顾家家主之后知道的,因为第一任顾家家主生前,写了十五本书,分别写给接下来的十五位顾家家主……”      颜如枫惊叹,十五本,那正好是在顾怡之接管顾家之前。竟然有这样能提前安排好身后三百年家事的人,不由得问:“写了什么?”然后立即闭口,他意识到这不仅是顾家的机密,也是顾家家主的机密,也许顾家长老都不知道,而他作为“欠”顾怡之的人,似乎是没有理由过问的。   顾怡之却不以为忤,神色鼓励仿佛很愉悦他问下去,让颜如枫心中一动。只听她继续道:“很多,有分析现在形势的篇章,有说明这个阶段应该做的事情的,也有如何对付反抗的人的,每本皆有不同……结合顾家族谱家史事件来看,我只能说,第一任家主,推测的很准,布局的很周详。”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这样看来,第一任顾家家主太可怕了,她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已一己之力布下一局三百年的棋局,还算对了、布成了!   过了好一会儿,颜如枫迟疑开口:“那你?”那你打算怎么做?   顾怡之明白他的意思:“到我这一任已经没有留书了,我自然按我自己的方式担任顾家家主。”她自然不会让那个第一任家主影响自己的意志。   颜如枫闻言略松了一口气,他已经感觉顾家很可怕了,不想顾怡之把自己日后要待的地方变得更可怕……   顾怡之安抚地看向颜如枫:“我只想让你明白顾家人大都不是什么好人,也不太正常。所以你不必管这个混乱的家族内斗;不喜欢的规矩就不要遵守;遇到什么事情随性而为就好。不必在意家族规范,更不用给她们面子,三长老也不用管。”   ……   颜如枫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她。   顾家人大都不是什么好人,也不太正常……顾怡之也是顾家人吧?这样说话真的好吗?   还有不守规矩、不给面子什么的……顾怡之真的是顾家家主吗?   颜如枫弱弱地道:“这样不好吧?”   顾怡之挑眉:“你想遵守顾家人的安排?”   “不,”颜如枫道:“我只是觉得,至少明面上不好任性而为吧?在大家族里,如果觉得他人有错或规矩不合适,不是应该先应下,在暗中找到错处,再请家族公判吗?”书里是这样写的。   没想到顾怡之轻笑起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确有的人是这样……不过,你是话本看多了吧?……说说,在哪本书里看到的?”   被戳穿让颜如枫有些不自在:“《四女夺嫡》”这是一个讲述女主从庶子一步一步夺取嫡女之位的故事,当初他打算了解一下顾怡之心理时买来看的。   “哦……”顾怡之意味深长地看着颜如枫,等颜如枫羞恼地偏过头去才道:“故事终究是故事。况且,我与那本话本里的女主不同;顾家与女主的世家不同;我现在的位置与环境更是与之不同。”   顾怡之搂住颜如枫,凑近了循循善诱:“你还记得第三回吗?她身为庶女,忍辱负重,在半年后才借助家规与祖母的力量帮她清理身边心怀不轨的仆役。可是我身为顾家家主,处理一个下属轻而易举,头上也并没有能够为我主持公道的人,怎么会用她的方法?”   颜如枫点头,也是。   顾怡之又道:“你还记得终回女主成为嫡女后是如何处理给她夫郎下毒的仆从的吗?”   颜如枫一顿:“……直接处死。”   “不错,”顾怡之道:“那时,她不必虚与委蛇;不必借助他人与规范的力量处置仆从;不必顾忌他人的看法;不必害怕如此极端的行为会让她失去她的位子。因为,她已经拥有了实力!”   顾怡之深深看向颜如枫:“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心机伎俩都不够看。我能走到今日,便是有与整个顾家抗衡的实力!颜如枫,你是我顾怡之的正夫,所以你有在顾家任性而为的资格与权利!”   说这句话的时候,顾怡之眼中的神采,竟让颜如枫无法别开眼去。? ☆、绝梦子夜钟 ?  颜如枫心跳得厉害,想闭上眼,却精神亢奋的无法入睡。   顾怡之说完那句话便闭上眼,好整以暇地等待颜如枫入睡或与她继续聊天。   半晌,颜如枫终于压不住好奇心问道:“你怎么也看那种话本的?还有,你现在是顾家家主不用做那些事,那在你过去的时候……呢?”   顾怡之闭着眼睛说:“说来有趣,这书是小我四岁的侄子买的,他和你想的一样,故事中的女主和我背景相似,他想我也成为嫡女。这孩子叫XXX,不是顾家人,三年前还小,蛮单纯的。至于第二个问题……有,但很少。我刚才说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心机伎俩都不够看。与其费尽心思陷害别人,不如提升自己的实力。”   颜如枫虽然没料到她会是如此,但是心里还是相信顾怡之的话的。好奇心被满足,顾怡之的话又让他觉得踏实,颜如枫嗯了一声,也闭上了眼睛。   话说着,远处传来淡淡钟声。   “子夜了。”顾怡之道,她已经了解颜如枫的好奇心,没待他问便直接解释道:“这是顾家敲的子夜钟,许多人会晚上活动,提醒他们有要做的事项。顾家的宗旨是让人无时无刻不得闲,晚间也不例外。”   ……真闹心的一个家族。   颜如枫没有多问什么,曾经他为了迅速提升内力,冰块儿爹也会子夜叫起他练功。   “没有要问的了?”   “嗯。”   “那该我问你了,”顾怡之道:“你的家人都是怎样的人?”   颜如枫缓缓睁眼,接着远处红烛的微光定定地看着顾怡之。他能感觉到,她是很认真地开口相询。   在顾怡之鼓励的目光下,颜如枫和顾怡之讲他的冰块儿爹;他熟悉却不了解的小妹;他从未见面的娘亲……顾怡之则从颜如枫的讲述中听到了怀念与悲痛;呵护与渴望亲近;追寻与忧伤。   这一晚,两人几乎聊了个通宵,直到天色微亮才休息了一会儿,起身梳妆。   顾怡之因为长年累月的警惕而习惯性少眠,五更刚过便清醒了。颜如枫也随着冰块儿爹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几乎在同一时刻睁开眼睛,不过睡意未消,有些呆愣地眨眼。顾怡之见状笑了笑,动作极轻地抚了抚颜如枫光滑的脊背,她克制了下自己的欲望,才抽回揽在颜如枫腰上的手臂,在他耳边喑哑地轻语:“你再睡会儿,我去给你拿衣服。”两人昨日都是身穿大红婚服,今日自然是不应再穿的,总不好让男子光着身子下床找衣服,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她的衣柜在哪。顾怡之起身拿衣服时,顺便到桌边喝了几口水,方平复身体的燥热。   颜如枫看了顾怡之一会儿,才想到昨晚的事情,又发觉身上只着一层薄衣。这下他可是完全清醒了,匆忙地应了一声,并将滚烫的耳朵藏到了被子里,不去看同样只着一层薄衣的顾怡之穿衣服。   他此时心中纷乱,昨天晚上发生了很多,又和顾怡之聊了很多,让他弄不清楚顾怡之对他的心思如何,让他不明白他和顾怡之现在是陌生还是熟悉,也让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不过他并不是逃避现实的人,最终决定顺其自然,见机行事。   “衣柜与梳妆台在屏风后面,服饰总管应该把你的衣服置办全了,只管穿用就好,等我介绍你认识他,以后有什么要求直接跟他提。”   颜如枫转回头去看向顾怡之,见她已经穿好衣服,拿好一套衣服放在了床边。精美却不艳俗,倒是他平常能接受的款式。只是……   “好。”颜如枫点头,却没起身更衣,继续看着顾怡之卸刑具……不,收拾屋子。   顾怡之一边极熟练地拆解着锁链,将皮鞭按顺序排好收进了箱子里,又从屏风后拿出几幅画卷挂在了原先挂鞭子锁链的墙上,一边道:“衣柜底下有个暗门,其中有些银子银票珠宝古玩画卷什么的,不是什么大钱,你随意取用就是了。”   颜如枫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些吓了自己几个时辰的东西被收进箱子后推到床底下,继续应声点头。   然后顾怡之没管桌子上的酒杯与仍未熄灭的红烛,将针包收进自己的荷包内,两瓶药却放进颜如枫那套衣服的荷包内:“这两个你昨天已经试过了,一个治外伤,一个护心脉,中毒受内伤都能保命,也有平静血气经络之功效。你随身带着……”   这是……在担心他吗颜如枫点头,他自然是知道那两瓶都是好药。那瓶膏药几乎是瞬间止血,他们昨天被匕首划伤的地方今早几乎看不出疤痕了,而丹药也是瞬间清心……只是他一想到昨晚事后身下那处不疼了应该是顾怡之帮他抹了这膏药的效果、他又用这么好的丹药解欢药,就羞愤地想钻进被子里。   顾怡之接着说:“你自己是肯定用不到。不过在顾家遇到那些将死之人,看到顺眼的可以用这个留他一命,给三位长老添添乱没关系。”   ……他就知道她没那么好心。   颜如枫沉默。顾怡之真的确定这是给三长老添乱而不是给她添乱吗?谁是顾家家主来的?   顾怡之拿着匕首套走到床边:“枕边这里有个暗格,喏,按这里就开了。这些是迷药暗器,这一套匕首也放在这里。”她说了这些东西,却没说这些是做什么用处的。颜如枫有些紧张,他总觉得以她的自信,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可不是为防外敌的……   只是颜如枫的忐忑终究压不住好奇心:“能让我看看这匕首吗?”兵刃谱上的“蝶衣十二套”啊,他看着实在眼馋。   顾怡之眼中笑意一闪而过,直接伸到颜如枫面前,果见他坐起身,伸出手来接。颜如枫本没穿什么,这一坐一伸手,便有大片肌肤□□在外,让顾怡之一保眼福。他飘逸的发丝有些屡搭在他□□在外的锁骨上,借着黎明的微光映得凤蝶印记血红而魅惑,看得顾怡之心头火起,终究知道此时不合时宜,慢慢地按捺下去。      颜如枫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蝶衣匕首套装,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何不妥,让顾怡之有些不想开口打扰他。等他看完之后,顾怡之才开口道:“起身吧。”转去屏风后梳妆。   颜如枫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肩膀都被顾怡之看去,惊呼一声用被子蒙住头打了两个滚。   罢了,反正遇上她,他尴尬羞愤的次数多了,也不用在乎再多一次……? ☆、绝子落玉糕 ?  穿好衣服后,颜如枫仍不见顾怡之回来,便径自转到屏风后面。此时他方才发现,这后面别有洞天。原来主屋与外面是联通的,替代屋墙的是一个纱帘,坐在梳妆台前便能看见院中的温泉竹石,怪不得在屋内也能听见风声水声。   顾怡之本坐在一旁的摇椅上看景,见颜如枫在梳妆台前坐下,便起身走过去挽他的发。   颜如枫吓了一跳,红着脸道:“我自己来。”却被顾怡之错开了他的手,只听她道:“无论你梳成什么样子,三个长老总会挑到错处,所以还是我来吧。”如果是顾家家主梳的,三位顾家长老自然指责不了他。   顾怡之的手不停地抚着他的发丝,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他的头顶,让颜如枫脸颊烫得厉害。他声如蚊蝇地找着话题:“你……没有侍从么?”大家族里梳妆换衣这些事情不都是侍从做的吗?   顾怡之露出一抹带着深意的笑容,揶揄道:“你是说……哪一种?”   颜如枫皱眉,却立即反应了过来,“侍从”二字在凤朝有两个含义,一是正常的杂使小厮,被使唤干活的,二是女子的侍郎,即没给夫婿名分但与之有过夫妻之实的男子。他在新婚第二天问这话,到有一点像小夫郎撒娇地让妻主交代曾经有过几个男人……他刚想特指一下是正常的那种,听见顾怡之的声音却偏偏止住了口。   “侍郎啊……”   颜如枫心中叹气,没有打断她,他不得不承认他想知道。   “以前实在太忙了,还没纳过,”顾怡之似笑非笑地看着镜子里颜如枫显而易见的愉悦表情:“问这个做什么?”   颜如枫强忍住心中踊跃而出的愉悦,带着嗔意咬牙切齿:“我问的是正常那一种。”   “哦……”顾怡之戏谑地看着颜如枫,拉长了声音,直到他羞涩赌气地转开头不去看她,才道:“有顾家家主的侍从,却没有我顾怡之的侍从。我的人手都派到了要紧的地方,生活起居这种小事只好自己打理了。”   颜如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怡之拉回了屋内。她的声音带着淡淡地讽刺:“瞧,顾家家主的侍从来了。”   像是回应顾怡之的话一样,三声很轻的敲门声响起。听见敲门声,顾怡之摇头:“不是侍从,是我的使女知春。我去问问有什么事情。”使女身为女子,自然不能进入顾家家主新婚之房,顾怡之只好起身出屋。   颜如枫见回来的顾怡之神色不愉,问:“有事?”顾怡之点头,眉宇间有些担忧:“小悠病得很重。”什么人竟敢在她新婚之夜下手,活得太不耐烦了。“那你快去看看他吧。”顾怡之的亲情流露触动了颜如枫,他能够深切体会亲人伤病的痛苦,忙催顾怡之过去。   顾怡之定定地看了颜如枫一眼,点了点头:“我这就过去。你要小心,选你适合的匕首带在身上吧。”说着身子前倾。颜如枫正答应着,忽觉身子一轻,昨夜封住的内力忽然流转畅通。待他回神,顾怡之已经起身出了屋子。   颜如枫怔怔地看了手中的银针片刻,轻笑出声。   但是也只是一笑而已。   笑罢,面色渐转严肃,之后便是无奈。   抛下她的手段与喜怒无常不看,顾怡之倒是个有趣的人呢。   他怕她,顾怡之虽然暂时没有拿他怎样,却终究并非良善之辈,也保不准日后翻脸。他讨厌她,因为她让他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而又危险的境地。他不能原谅她,因为她打断了他守丧三年的孝道。但是,他惧怕她的手段,他讨厌她的身份,他怨恨她的不合时宜的强娶,却并不妨碍他觉得她有趣,他欣赏她的坚韧与随性,他喜欢……与她畅谈。   心里,矛盾,却无可奈何。   很快,颜如枫的思考被敲门声打断了,却是小厮送来了早餐。   那个小厮叫夏木,人长得乖巧可爱,说话也温柔有礼,让人一见他便能生出几分怜惜之意。他送来的早餐看起来也营养而又精致,让颜如枫食欲大振。他前几日忧心婚礼没有食欲,昨日婚典又是没吃什么,真的想好好吃一顿。夏木摆完碗筷,又要服侍颜如枫进食,却被颜如枫拒绝了。   原因有三,一是颜如枫从小独立自主,不需要也不习惯被人服侍;二是此时他手中扔握着顾怡之离去时交给他的银针,想到身处顾家,总要小心谨慎些;三是顾怡之前脚刚被使女叫走,夏木就过来送早餐,时间也掐得太巧了些……而且竟然只送了一个人的量,就像算好了吃早餐的只会有他一个人一样。   看夏木一脸委屈,颜如枫淡淡勾唇,眼中却没有笑意:“我吃素,帮我把荤菜都挑出去吧。”   夏木讶异地看了颜如枫一眼,有小兔子状地低下头去,将荤食一样样挑走,最后眼睛停在一小碟精致的糕点上,停了停,没有动作。   颜如枫看了夏木一眼:“这个点心不是素的吧。”说着便要移走。   “顾君,”夏木眼睛红红的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三长老让夏木务必看您吃下它的。”   “哦?”   夏木看颜如枫暂时没有生气的迹象,继续轻声道:“顾家的规矩,家主成亲半年内是不能要孩子的……”   颜如枫了然:“所以这是绝子糕。”   “……落玉糕。”夏木弱弱地道。   落玉,名字起倒也好听,颜如枫冷笑。凤朝习俗,男子怀孕期间身配暖玉,有养胎之效。同时,由于孕、胎等词不适宜出现在文墨诗词当中,便有文人墨客以怀玉代怀孕、以玉代胎……也怪不得起这样一个名字。其实他挺想吃下这个糕点,曾经顾怡之对他怀孕的威胁还言犹在耳,不怀孕倒是合了他旳意。可是他来顾家本就不情不愿,敌不过顾怡之也就罢了,实在不想再受他人摆布。   “顾怡之可没告诉我要吃这个。”   夏木这回是真的哭出来了,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的,颤颤巍巍地继续劝:“长老说,家主不是……嫡亲所以不知道,除非家主亲自把这条规矩免了,顾君你……您就需要遵守家族的规矩。”   颜如枫没有觉得意外,在顾家论身份,是家主在三长老之上,三长老在他之上,夏木得了三长老的命令,即便他反对也要遵从。而顾怡之此时不在,让他愈发肯定这是三长老的故意为之了。   这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颜如枫淡淡一笑,不理夏木的声音,径自吃起其他的饭菜来。他从小与冰块儿爹相依为命,却从不需要向任何人妥协低头。若不是顾怡之以亲人相胁,他连顾家家主都不会惧怕,更何况区区三个长老他到不信,他不愿意,还有人能够逼他把落玉糕吃下去。? ☆、异心的长老 ?  夏木自然是不敢动手强逼颜如枫的,在一旁默默掉眼泪。   颜如枫吃得差不多,看见夏木的样子,心下叹息,可怜他一个小厮既反抗不了三大长老又反抗不了他。   “主君……”夏木两眼泪汪汪地看着颜如枫,眼中含着哀求,说不出的可怜。   颜如枫无奈地看着他:“这落玉糕我是肯定不会吃的。你想怎样?”   夏木闻言立即跪下恳求:“夏木不敢强迫主君食用落玉糕,但求主君救奴一命!”   颜如枫见他如此,顿时头疼:“起来说话,怎么了?”   “大长老说,”夏木脸上挂着泪滴,学得倒是有模有样:“夏木,你要是传话都传不好,舌头就没什么用了。”   “……”颜如枫忍住要叹气的冲动,想了一下道:“你回复他们,主君说不用落玉糕这件事是家主吩咐的,看在顾怡之的份上他们不会动你的。”既然顾怡之说了把事情推给他,那他就不客气了,反正若不是她,他也不会嫁到这么一个地方。   “可是……我不敢回去……”夏木抽抽搭搭地说。   “……”   颜如枫并不是容易心软的人,更不想在顾家给自己找麻烦,可是一个人因为和自己有关的事情被割了舌头这种事,想想都令人烦心……想到今天还是自己新婚第二日……   “大长老只要你看我吃落玉糕,也没让你回去吧?”颜如枫叹气,他的心还是不够硬:“你先在院里待着,等顾怡之回来我和她说。”然后猛地停住。   “那……”夏木泪汪汪地看着他。   “就这样,你先把餐具送回去,我去换一件衣服。”颜如枫可不敢再看夏木的可怜样子,转到屏风后换了一件素衣。   夏木看了看颜如枫消失的方向,抬手在脸上摩挲了一下,把眼泪抹掉,顺便也把嘴角勾起的微笑抹下去。   直到奉茶时分,颜如枫都在想,他“等顾怡之回来我和她说。”那句话说的那么顺口……他哪里来的自信她会答应他的要求?   顾家正堂。   上首正中所坐的女子严肃威仪,应该就是顾怡之和他说的大长老——她的表姨妈顾则。颜如枫不动声色地打量坐在主位的另两位长老,他没想到两人都很年轻。最先吸引他的注意力的是一位沉静凌厉的女子,他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杀伐之气,实力不容小觑。而看她所处的位置,应该是三长老,难道另两位长老比她还强?   看到二长老时,颜如枫有片刻的怔忡,没想到竟然是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子。嗯,是了,几年前府台的两位公子先后加入顾家,那么这一位应该是前任顾家主君——府台三公子杜衾了。杜衾的面色很好,并没有年轻守寡之人所带的郁郁忧愁,让颜如枫有些诧异。   气氛已经凝滞很久了,颜如枫不知要做些什么,三位长老也无人出言指点,静静地坐着,侍奉的仆役更是不敢吭声。颜如枫倒是不介意这么站到顾怡之回来,对他而言,站上三日三夜都不会疲乏。只是他实在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人周旋上,这些给他送落玉糕之人……   “既然顾府的规矩是不必奉茶的,如枫先行告退了。”   在颜如枫即将离去时,大长老顾则缓缓开口:“茶,自然还是要奉的。只是,小辈向长辈敬茶之前,总要先把长辈赏赐的吃下才好。”   与此同时,颜如枫从三长老处感觉到一阵威慑压力,胸口有些窒闷。他的眼睛扫过桌子上原封未动的落玉糕与好奇地打量他的杜衾,没什么负罪感地把罪魁祸首顾怡之扔了出来,故作为难:“可是妻主有言,让如枫不可私自收下长辈赠与……”   “竟有此事?”顾则讶异,随即笑道:“既是家主所言,那就罢了。我本还害怕主君来顾家第一日就坏了规矩,日后恐难管教那些不听话的下人,让外人笑话我顾家没有礼数呢。”   三长老的气势未散反增,引得颜如枫以自身内力抗衡。若说颜如枫之前只是对顾家长老没有好感,此时真的对她们有些厌烦了,他很不理解为什么素不相识的人平白无故地找他麻烦,又是威慑又是言语讥讽。   颜如枫拱手道:“那还真是要请大长老以身作则,莫让外人说顾家不知礼数才好。”   顾则脸色未变,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杜衾打断了:“好了,若是误了茶时,才是真的坏了礼数,如枫……”他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兴味,头微扬示意了一下,颜如枫方注意到茶壶边的一注香,即将燃至尽头。   看来三长老并非同心,两位长老之间便彼此不服气,相互较量。不过杜衾此举也不是帮他,反倒是丢给他一个在燃尽前奉茶的任务……颜如枫心里计量着,暂时摸不清楚杜衾是敌是友,端起茶向大长老送去。   顾则没有接茶,打开茶盖看了看,缓缓道:“不是碧螺春呀。”然后就把茶盖盖上不语。   颜如枫他方才注意过,桌子上明明只有一种茶。他看了顾则一眼,嘴角轻钩:“如枫这就去换。”随即起身回去另拿了一杯茶,再次向顾则送去。   顾则怀疑地斜了他一眼:“这回是碧螺春吗?”伸手再去掀茶盖。   颜如枫在顾则抬手时直接将茶轻放至她桌子上,也不管顾则的手扔在抬着,将第二杯茶敬向杜衾。   杜衾看看顾则阴晴不定的神色,淡笑着接了,喝了一口:“味道不错。”   两位长老之间风起云涌,颜如枫心中思量着,杜衾是之前的顾家主君,可能当初他也是这样被大长老为难,所以才会和大长老有矛盾……他举茶向三长老走去。   一步步走近,三长老的气势愈加凌厉,甚至隐含着一种杀气。   颜如枫微笑着稳拿茶杯放在她手边桌上,丝毫不受影响。他手上也见过血光,但是当时,是为了救人。   青缘城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颜如枫记得自己就救过一个被仇家暗害的频死之人。   颜如枫救人的经历也就只有两次,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另第一次是十年前,他从水中捞出来一个受内伤的溺水女孩,她应该是被仇家打伤后逃到那里去后不小心落水的。那处温泉位置极为偏僻,与外界仅有的通路被冰块儿爹隐蔽了起来,是他练功的地方,他以为除了冰块儿爹就没有人会去,见到他人很是开心,却没想到那个女孩之后再没来过。   颜如枫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疏忽之间,戻气消弥,三长老接过茶杯。   颜如枫一怔,便听见清亮的声音道:“敬完茶了?家主请主君来聆竹轩。”? ☆、异客的造访 ?  顾怡之现在的心情绝对说不上好,任谁在新婚之夜第二天被人拿亲人威胁都想发脾气。   小的时候,顾怡之没有能力与顾家家风抗衡,甚至连逃离这个地方都不可能。朝朝暮暮相对的是一副又一副虚假的面具,日日夜夜提防的是一个又一个危险的陷阱,在伤痛与隐忍中步步为营,从失去与离别中渐渐顽强。看着顾家人在这个大染缸中放弃原则,痛苦地发觉身边竟无一真心之人,对她不离不弃。令她成长的最大动力便是对自由与真诚的渴望。   当她有能力决定自身去留,她却不想走了。不是不想找一个顾家涉及不到的地方重新开始,但是她认识的,这群不择手段,利益至上之人,毕竟是与她有血缘之亲的人,更有她的后辈。她不能放任自己潇洒离去,对同门相残置之不理。她顾怡之从不是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更何况,她也做不到伪装善良无邪一辈子。   于是成为顾家家主。   顾家环境实在令人沉郁,她不想一个人面对,也不忍随便拉另一个世界里的人下水。不由自主地去见颜如枫时她才发现她对这个人的情感十分复杂,少年仇怨的憎恶,了解身世的好奇,杀而不得的疑惑,相救之恩的感激,言行举止的欣赏……他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她的仇家,亦是唯一一个她无法予以善待的恩人,甩不掉的执念,所以她最终强娶迫嫁将他留在身边。   冷静下来时,顾怡之知道自己暂时无法和颜悦色对待他,也不想隐藏自己的真实性格,索性任性地将自己黑暗的一面呈现给他,日后再慢慢改观。她相信自己的能力,却依旧担心颜如枫的看法。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欣赏与原谅,先入为主的概念每个人都有,翻转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看法并不容易。   新婚之夜比她的预期好了太多,让她已经对他们的日后相处有了信心与希望,所以这个时候出现扰乱因素尤其可恶。   更另她烦躁的是她还真不能生气,因为威胁她的人是她的……婆婆。   顾怡之与颜君有过一面之缘,那人留给她的印象太过深刻,使得顾怡之刻意调查过他。颜君一介男子却有着顶尖身手,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哪个大家族的暗卫或者某个阻止的杀手。而顾怡之偶然得见的颜君的干净利落的治伤手法让她确定颜君是名门小姐的贴身影卫。当年顾怡之并不相信颜君去世,查到的消息是他去寻什么人,现在倒是能确定他是寻他妻主去了。但是凭她的消息源,查了好久才窥见一二端倪,足可见那女子的神秘显贵。据她所知,凤朝皇室并没有这样一个人……那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前辈若有话想对我说大可直接找我,小悠还是个孩子……”顾怡之开口。就凭这位中年女子是她婆婆的身份她就不会不见她,用她侄儿威胁她做什么?   女子不紧不慢地喝茶:“需要我提醒你你是怎么娶到颜如枫的吗?”   ……拿他义妹威胁他……顾怡之理亏,却面不改色继续开口:“所以前辈是来?”   “你要帮我做几件事。”女子似乎做惯了上位者,语气命令不容置疑。   顾怡之表情不变,她大概能想到女子要她帮做什么。颜君当年得到妻主的消息假死脱身寻妻,此时女子来到青缘镇但不见颜君……   “好商量。”顾怡之对女子并无好感,不过想到颜如枫对爹爹的感情,还是答应了下来。   两人谈了一会儿,顾怡之发现形势比她想象的严峻的多,不禁怀疑这前辈到底什么身份。女子言语并不坦诚,顾怡之不由得出言试探:“颜爹爹代替您被关在哪里?”   “这不重要,在准备好之前,我们都救不了他。”女子脸上的歉疚一闪而逝。   看来颜君的确是顶替女子而落难的,而且看起来女子对颜君并无多少情意,顾怡之不由得皱眉。她忽然开口问:“您为什么今天来找我?”为什么不是昨天,难道她任由自己的儿子被迫嫁人吗?   女子笑而不语,眼中却带有些许嘲讽。   顾怡之忽然想到两人相谈时,女子完全没有提及颜如枫,不禁怀疑这十几年女子是故意不来看他们父子的,一字一顿的问:“颜如枫真的是您儿子吗?”   “从血缘上来说,是的。”女子淡然道。   顾怡之神色冷了下来:“您若不打算认这个儿子,我又为什么要帮您?”   “如果我不承认他的婚事,他爹爹也一定不会承认的。”   ……这是威胁……顾怡之不想再和女子多言,将事情确定好就要离去:“没什么事情我就去找如枫了。”   “不着急,再确定下细节。”   “顾家长老会为难他。”   “正好锻炼他一下,可不能这点麻烦都应付不过去。”   ……   女子沉吟半晌,道:“顾家的环境不错,如果他有能力培养自己的势力,也许值得被我承认。”   “前辈,”顾怡之针锋相对:“有我在,他不需要被你承认。”   “是吗?”女子不置可否,又似笑非笑地说了一段:“顾怡之,若论身份,你配不上他:若论亲缘,你和他的关系比不上我们亲近;若论人情,你用这种手段娶他,两人感情可想而知并不如何。那么……”   女子看着顾怡之,眼中带着明显的轻视不屑:“你的承认,对他而言,又价值几何呢?”   ……   “主君哥哥要来了吗?”   颜如枫到达聆竹轩,便看到一位清秀少年匆匆往外走着。那少年看见他,眼睛一亮,快步走到他面前,礼貌地行礼打招呼:“主君哥哥好~”眼睛却毫不顾忌地打量他。   “顾悠?”颜如枫友善回礼道:“你没事?”   顾悠点头笑的很开心:“谢谢主君哥哥关心,悠儿没事。”   然后,顾悠伸出嫩嫩的小手来,在颜如枫脸上虎摸了一把。   “……”这是他的感谢方式?   和顾悠聊了一会之后,颜如枫就在顾怡之的带领下熟悉顾家去了,在路上他问起顾悠的事。   “小悠是我一个表姐的孩子,不过并非嫡子,生母早逝,他爹爹又出身青楼没有名分,他小时候总被欺负。后来遇到方老板,”顾怡之笑了一下,继续道:“他爹爹改嫁给了方家厨娘,他也就搬出去住了,我接手顾家后才回来。”   顾怡之看了看颜如枫,继续道:“至于他为什么摸你脸……小悠单纯善良,他爹爹很美,所以他对长得好的人比较感兴趣。”   顾怡之看向颜如枫那一眼看起来很随意,“长得好”三个字却说得韵味十足,含笑的眼眸在颜如枫心中引起了不小波澜,他昨天晚上就注意到了,顾怡之有一种很吸引人的气质,尤其是她笑的时候……   颜如枫不由得开口道:“他也摸过你好多次吧。”   ……   顾怡之莞尔,走近了看他:“你觉得呢?”   许是顾怡之的笑容太迷人,颜如枫恍惚屏息,任由顾怡之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异党的调戏 ?  风骨楼,是青缘镇著名的烟花之地。不同于皇城取乐消遣,逐鹿城、青缘镇一带的风月场所还有一些类似于情报提供、私汇交易的职能,更无偿为节日欢庆提供民众表演,当地居民对于青楼男子的容忍谅解度倒是比其他地方高一点。   不过也仅是一点而已。   平生风雨,不落风骨。   这是曾经辉煌之时的训诫,在利益与社会刻板印象中渐渐被人遗忘,只为很少的人提供绝望之时的一份希冀。   床上的美人有倾城之色,风流入骨,衣衫单薄,最是清雅的环境布置,也会因他的存在而平添三分欲念,再加上他宛若□□过后的略带沙哑的声音,活色生香。   顾怡之不为所动,坐在椅子上听着他禀报各项事情,视线却停留在窗户上。   一闻窗户上有响动,顾怡之便点头示意了一下,床上的美人的声音停了,神色却有几分不以为然,似不相信有什么消息能比自己说的情报还要更加重要。   破窗而入的影卫报告道:“主君今日先是去看望了妹妹,又去了药房,见了胡伯,问顾家主医给的安神醒脑汤的方子有没有什么不对,确认无误后抓了两服药……”   顾怡之听了心情愉悦,这一段她因为那不令人省心的婆婆忙得不轻,颜如枫自然是看出来了,这是在关心她呢。   美人看见顾怡之唇边的微笑,感兴趣的挑眉,却又在顾怡之威慑的目光下清醒过来,知道这些事情不是自己该听的,遂打了个呵欠,趴在床上小憩。   “继续。”   影卫道:“主君又问了男子避孕的手法……”   美人闻之,便忘了刚才的小心,很不给顾怡之面子的笑了起来。   顾怡之收了笑,神色不见喜怒,淡淡地听影卫继续说:“回来时在街上遇到了莫飘零,被她调戏了一下,不过在动手动脚时被主君自己避开了……”   莫飘零是青缘城有名的痞女,又名莫三,本是无父无母又与两个哥哥失散的流浪孤儿,不知凭借什么手段成为青缘城里少数无业游民的头头,带领一众人恃强欺弱,对不少年轻貌美的男子言行无状。莫三的行为令人生厌,偏偏从没过火,没伤过人,也没真坏过男子的清白,她年纪又小,总不能把她杀了,便是被扭送至官府也关不了多久,众人只好打她一顿出气,她却从来不长教训,即使被打得筋段骨折,百日后照样如旧。   莫飘零这样的人,倒是合了几个势力的脾气,帮她们做一些自己不好做的事情。   美人听了笑声更甚,不由喃喃的道:“先是邵璃再是颜如枫……呵……莫三的最近眼光挺高啊……”   顾怡之瞥了美人一眼,又回望影卫:“详细一点。”   影卫被顾怡之训练的很好,遵守自己的职责不加任何个人情绪,一板一眼地继续报告事实:“莫飘零与主君是正面偶遇,她的动作没什么征兆,在两人擦肩而过又走了两步之后转身从背后追上主君,想要去拍他的肩,却早被主君发觉,在十尺之外的距离躲开。主君应该是认识她,想避之离去,此时莫飘零道:‘美人公子,你今天的气色很好,让我摸一下好不好?’”   顾怡之的神色冷了下来。   影卫的声音完全没有任何起伏:“主君道:‘不好。’”   “哎……”美人听得热闹,笑个不停。   影卫的声音完全没有任何起伏:“莫飘零又道:‘那你怎么才能让我摸一下呢?’主君闻之,转头便走。莫飘零追上去拦住主君的去路道:‘颜公子别走,我有要紧事情和你谈。’主君停下时,莫飘零扑过去,想抓主君的袖子或是手,又被主君避开了。”   美人看着顾怡之冷冽的目光,暗自摇头,顾怡之动了杀心,莫三只怕性命难保。他也不笑了,隐隐有种物伤其类的悲哀。做他这一行,虽与莫三行为性质不同,但同是招惹了不属于自己的人。想来来青楼招妓的人家里,那些明媒正娶的夫郎,哪一个不是对自己恨之入骨呢?   只听影卫继续说道:“此时方知楚方小姐远远地喊了一声莫三,莫飘零回头看了一眼,就皱眉跑走了。”   美人听到此处,忽然坐了起来。本就轻薄的衣服向下滑落,香肩半露。   顾怡之看了美人一眼,开口问影卫“方知楚一个人?”   影卫道:“还有邵璃公子。”顿了一顿,看了看顾怡之继续道:“主君对方小姐行礼道了谢,方小姐笑问主君:‘是顾怡之的夫郎吧?她惦记你这么多年却偏偏瞒得这么紧,总算看到真人啦!婚礼那天让我和墨……我们帮她把敬酒的都挡了想早点去陪你呢。还有前一段,我们问她怎么不出来聚,你猜她怎么答的?我要陪我夫郎。让她带你出来也没空。哎,今日怎么放你一个人出来了?不是你偷跑出来的吧?’”   “……”   顾怡之觉得她有必要和方知楚好好谈谈了。   方知楚的话语经由影卫低沉严肃的男声演绎,听起来很不协调,让人十分生趣,美人却没有笑,看着影卫的嘴巴安安静静地听着,听到方知楚那句“婚礼那天让我和墨……我们”的停顿时他的眉沉了沉,随即恢复,静静地等着下文。   “‘啊,抱歉,我把你当成顾悠了,别介意……不是吧?看你的脸色……真是偷跑出来的啊?’主君沉默了一会儿,刚开口说了一个我,方小姐就告辞了,应该是因为邵公子对她说了什么。之后主君便回去了。”   “邵公子说了什么?”美人忽问。   影卫自然不会听他指挥,看向顾怡之。   顾怡之没有回应,她在思索她心中那丝不快的来源。她从未禁止颜如枫单独出门,也尊重他有自己的生活,这颜如枫这次出门本是没设么的,但是他自己也觉得他是“偷跑出来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美人见顾怡之久久不答,轻声叫了一下她的名字:“顾怡之!”他的气势显然比刚才大笑时弱了太多,隐隐有些哀求意味。   不过顾怡之显然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通常也不会主动让别人心情好,只见她瞥了美人一眼,淡讽道:“声音这么小,你最近胆子不是很大么,秦墨染。”? ☆、异口的无奈 ?  秦墨染知道自己方才太过放肆,连忙起身坐正。他低头垂眸的角度刚好是男子最惹人怜爱的模样,声音无限娇柔:“墨染的确越矩了,还望尊上不要怪罪,只是邵……”   “收起那虚伪姿态吧。”顾怡之不屑道。秦墨染是她在风骨楼的发展的眼线,也是她暗中势力的得力干将,只是她知道此人有性格也有手段,不是一个“乖巧听话”的,能用是能用,却不得不防。顾怡之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没动用过秦墨染这步棋了,想他最近被黎家少主包下了,这是打算换个势力靠着么?别说黎家家教不允许纳身家不清白的男子为侍,黎家少主的夫郎可不是个能容人的……   秦墨染见顾怡之动怒,慌忙下床半跪垂首:“尊上息怒。”   “怎么,不想在纵云阁呆了?”   秦墨染的额角沁出汗来,咬着牙道:“本来是。”   顾怡之抬脚便走。   “我可以解释。”秦墨染见顾怡之不打算听他解释,忙高声道:“看在墨染这六年无过的份上。”   顾怡之停下了。   六年,挺长了。她忽然发现他是她最久的手下,与她处于“非敌对关系”最久的人。这个认知让她驻足,回头重新打量起眼前的男子。   秦墨染深知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他知道顾怡之不喜欢隐瞒与欺骗,遂详细的将自己的心里想法和盘托出。   顾怡之静静听着,她知道秦墨染没有隐瞒任何事情,比如他喜欢方知楚,比如他知道方知楚有喜欢的人,但是想给自己一个努力的机会,比如他不想以青楼名妓的身份追求喜欢的人,所以他想给自己赎身,而没有了恩客与风骨楼的人脉,他在纵云阁的作用就不大了。   顾怡之忽然开口打断他:“你方才是因为终于扬眉吐气,打算挑衅吗?”相对于秦墨染前几年和她答话的战战兢兢,听她的事取乐着实有些无礼。   秦墨染沉默了一下,道:“我好奇方知楚的事情是因为我所知道的方知楚都是自己看到的,自己在风骨楼看到的她,我很想知道,她在其他地方的言行举止,别的地方的样子……至于对你的事打趣……墨染认为,若我退出纵云阁,那会是我们的相处模式。”   顾怡之嗤笑:“哦?相互取乐么?”   秦墨染又沉默了一会儿,正色看向顾怡之:“我秦墨染与朋友相处,就是这个样子。”   顾怡之讶异地看了秦墨染好一会儿,她从未试图了解过他,今日倒是重新认识了一遍。   “朋友”,她对他还从来没想过这个词,不过……   “只要你还在纵云阁,你我就不会是朋友。”顾怡之对秦墨染郑重道。   “好。”秦墨染莞尔。   青缘城,城南墨染,城北如枫。顾怡之对这前半句话向来不屑。   但顾怡之头一回看见秦墨染出自真心的笑容,便不得不承认,秦墨染与颜如枫并肩齐名为青缘城美人,也不算辱没了她顾家主君,她开口问道:“那为什么又不打算赎身了?”   秦墨染听见顾怡之的疑问不由得苦笑:“因为我忽然发现我太冲动了,那样只会增加她的困扰……”   “邵公子说了什么?”顾怡之没理会秦墨染的未尽之言,而是帮秦墨染向影卫询问着答案。   “邵公子道:‘该走了。’”影卫面无表情道。   秦墨染闭上了眼睛,声音似悲似叹:“若论情义,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在她最困难时陪伴在她身边的人,我只是她聊得来的朋友,反倒被她施以援手……若论身家,他是身家清白的大家公子,虽然家族落魄,人也有能力助她管家推动事业,而我沦落风尘……若论才华,他有商才文才将才,是她最钦敬之人,我琴棋书画对他并无胜算,有的只是些不入流的阴毒手段……”说到此处秦墨染缓缓睁眼,眉目间尽是自嘲:   “难不成和他比床事么……”   顾怡之看着秦墨染眼中万般无奈,最终叹息着说出:“我怎么可能敌得过他?我的喜欢,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助益呢?”不由得凝眉,她忽然想起颜如枫生母的那段话:   “顾怡之,若论身份,你配不上他:若论亲缘,你和他的关系比不上我们亲近;若论人情,你用这种手段娶他,两人感情可想而知并不如何。那么……”   “你的承认,对他而言,又价值几何呢?”   这与秦墨染的话,何其相近。   顾怡之觉得她能明白秦墨染的无奈,对既成事实的无奈。   “所以我决定只做她的朋友。”秦墨染没感伤多久,忽然笑了起来,神色温柔,如初春的蓓蕾绽放,华美而不刺眼:“我祝她如愿以偿。”   顾怡之敛容,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真心的笑容。   秦墨染停顿了一会儿,又恢复了秉公办理的样子:“不说我这个了,既然我还是纵云阁的人,理应为尊上分忧解难……那我继续禀报之前的消息?”   “你是怎么做到和我相处六年的?”顾怡之忽然开口问道。   秦墨染:“……啊?”   ……   颜如枫将手上的书拿起来又放下,摆弄了半天都没找到一个舒适的方式看书,索性扔在桌子上,又想了想伸手去拾,手伸到半路却停了,起身出屋,正与刚入院门的顾怡之四目相对,一时相顾无言。   “晚饭准备好了。”颜如枫先开口打破沉默。   “那一起去吧。”顾怡之点了点头,走过来无比自然地牵住他的手,随即她感觉颜如枫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唇角弯了弯。   “我今日……独自出了门。”颜如枫轻声开口。其实他单独出门应该算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顾家三长老都没有干涉,顾怡之也没说不许,只是夏木一脸委屈,但面对顾怡之时他就是有些心虚。   “嗯,我有没不许你出门。”顾怡之理所当然地看了颜如枫一眼:“顾家宅子也没什么可呆的,不如出去转转。我今日实在有事脱不开身,否则就可陪你出门了。”   “我先去……”颜如枫放心下去,回握住顾怡之的手,离她又近了些,本想解释下,却忽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改口问道:“你这是去哪了?”   “风骨楼。”顾怡之落落大方道。   ……   直到吃完晚饭,颜如枫也没有回过神来,一直在想:“风骨楼?也是,一个多月了呢……”? ☆、同心的缠绵 ?  “如枫?”顾怡之看着默默跟着她的颜如枫,淡淡皱眉。从吃完晚饭到现在颜如枫都恍恍惚惚的。风骨楼又是她势力里的一个重要据点,颜如枫有必要知道,她行事坦荡,没什么顾虑便直接说出来了……现在看来,她似乎该掩饰下的?   颜如枫没听见顾怡之的话,兀自想着。   最近顾怡之很忙。   颜如枫这月余也算渐渐了解顾怡之一些了,他知道顾家的事情是不至于让她如此忙碌的,应该是别的什么事情,而且是婚礼之后发生的。婚后第二日顾怡之本是要去探望“生病”的顾悠的,既然顾悠没有事情,她应该是见到了别的什么人……什么人呢?   尽管忙碌,顾怡之还是把白天的大部分时间空出来陪他了,工作都放在了晚上。顾家人脉家产错综复杂,一个个人来往引见,一个个别庄走过住过,一样样家常用物采办购买,便耗去了二人月余时间。颜如枫第一次接触这些事情,觉得新奇有趣之余也略感疲惫,更别提几乎夜夜劳作的顾怡之了。   晚饭过后顾怡之就会让他先回去休息,很晚才歇下。子夜钟响,又复起身。   每每听见身侧动静,总让他止不住的……   心疼。颜如枫咬牙,他承认,婚后种种,他已无法否认对她的好感。   就如同他无法否认对她的不信任。   不过无需着急,他有毕生的的时间精力去认清她……   “饭菜可还可口?”顾怡之又问了一遍。   颜如枫仍在想着事情,未答。   新婚之夜至今,一个多月过去了,两人同塌而眠,却再没有亲密过,一方面是因为顾怡之的忙碌,一方面是由于他若有若无的抗拒,毕竟当时的威胁还言犹在耳,他并不敢承受有孕的风险。但真正习得避孕手法,无论多少次说服自己的作为是为了孩子负责,面对顾怡之却止不住的心虚……但是现在的问题是那种事情需……要他主动么?顾怡之都说自己去风骨楼了,这算是……暗示么?   “颜如枫!”   “啊……”   “饭菜还……”顾怡之见颜如枫回应,耐下性子又问了一遍,中途却改口道:“你在想什么?”   “怎么主……”颜如枫感觉不对连忙改口:“没什么。”   只是脸烧红了,开始咬牙反省。   顾怡之见了颜如枫的样子,一下子明白过来,她本以为颜如枫听见她去风骨楼想多了,没想到他真的想多了——和她想的方向却截然不同。   心下愉悦,顾怡之走近颜如枫,在他耳边呢喃:“真没什么?”   “没!”颜如枫回神很快,斩钉截铁道。   顾怡之一脸不信,有趣地欣赏着颜如枫局促又坚定的矛盾表情,直到他瞪着她过来把她恶狠狠地推到书房:“做你的事情去!”,在颜如枫要离开的时候搂住他的腰将他带回来,反手关了书房的门。   颜如枫看起来有点心虚:“要我陪你吗?”顾怡之第一次带他参观她的书房时,他看到了一本冰块儿爹想看却遍寻不得的孤本,爱不释手,但是顾家规矩书房在家主不在时不得向任何人开放,所以顾怡之去书房就会叫他陪她,他看别处寻不到的书,顾怡之自己则在书房忙别的事情。   顾怡之没有答话,走到书架附近不知做了什么,打开了一个暗格,里面瓶瓶罐罐似乎有不少东西。   颜如枫不知道书房也有暗格,有些好奇地凑过去,却听顾怡之道:“你想主动做什么?”,一刹那浑身僵硬,开始慢慢地往外挪。   “站住。”顾怡之轻飘飘的一句话止住颜如枫的步子,走过来牵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把两个小玉瓶放在书桌上:“我问的你还没答呢?”   “……”颜如枫觉得那两个小瓶很眼熟,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想躲开顾怡之。   顾怡之察言观色,没制止颜如枫的回避,淡淡解释:“可能会疼。”,便见颜如枫顿住了。顾怡之眼中含笑,手指轻轻地在颜如枫的指尖游移着,一点都不着急地等着他回头。她特别享受这种氛围下他的样子。   颜如枫背对着顾怡之,慢慢地将两人指尖交叠加深,直至十指相扣,才小声道:“别用,不疼。”   “好。”顾怡之过去在颜如枫耳朵上咬了一下,将手伸进了他的衣内。   颜如枫唯一的经验是在卧室床上,那时又有药力作用不及此时触感鲜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喝酒吗?嗯,没酒,喝点茶吧,不过已经凉了。”比起颜如枫,顾怡之就自在多了,一手解开二人的衣带,一手倒了杯茶递到颜如枫嘴边。   颜如枫正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就着顾怡之的手喝了下去。他身上有些凉,茶也很凉,却平复不了身上的燥热。   顾怡之觉得此时的颜如枫可爱极了,声音也轻巧温柔起来:“喂我一杯。”   颜如枫的茶刚喝了一口,第二口含在嘴里还没喝进去,倒被顾怡之的声音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只觉头热有些晕,贴过唇去给顾怡之喂茶。   顾怡之一怔之下轻笑出声,紧拥住颜如枫回吻过去,感受着唇齿间丝丝茶香,深凝住颜如枫,带着笑意轻叹:“还真主动呵。”   颜如枫没有躲避她的目光。   顾怡之深吻过去,手不断在他身上游移,带着他渐渐沉沦。   两人身上只剩一件中衣时,颜如枫喘息着,声若蚊蝇地在顾怡之耳边道:“没有床……”   顾怡之感受着颜如枫唇擦过耳尖带来的一阵阵热流,眨了眨眼睛,同样小声在颜如枫耳边道:“有椅子。”,慢慢地将颜如枫放倒在椅子上。   用椅子拼成床?颜如枫还没反应过来顾怡之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发现自己一只手被绑到椅背上了,一惊之下便用内力挣开了手,同时离开了椅子抱住顾怡之向后退了三步。   顾怡之无语地看着地上碎成九截的鞭子,心中把颜如枫内力废掉的恶毒念头转了一个圈又放了回去,转头去看颜如枫。   颜如枫看了看椅子,又看了看几乎没穿什么的顾怡之和她手里的一捆东西,还有顾怡之无声的目光,只觉触手所及大片肌肤,脸红地放开她,闭上眼睛任由顾怡之推他坐回椅子。   顾怡之上上下下打量着颜如枫,就是不碰他。   颜如枫感受着身上少的可怜的布料,觉得闭上眼睛都没什么作用,无奈地把手背到后面去道:“绑吧。”? ☆、同枕的夜话 ?  顾怡之看着平复呼吸的颜如枫,淡淡一笑,帮他解开身上的束缚,在他耳边轻声问:“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颜如枫呐呐道,在顾怡之起身时搂住了她的腰。   此时两人身上未着寸缕,顾怡之笑道:“怎么,还想……”   “衣裳……先给我。”颜如枫把脑袋埋在顾怡之肩膀上羞恼道。来时的衣裳被扔得七零八落,椅子上又没有被子,顾怡之起身后他整个身体都会暴露在空旷的书房里,实在是受不了。   顾怡之直接挥鞭不知从哪卷过来两套新衣服,将一套披在颜如枫身上,方才起身穿衣,两眼却上下打量颜如枫,见他迟迟不动,开口问:“怎么了?”   颜如枫咬牙:“……胳膊酸。”   直到他穿好衣裳落荒而逃,顾怡之的眼睛都带着笑意。   颜如枫出了书房,远远地看见了夏木,话说夏木那日被派过来送落玉糕,颜如枫为免他责罚留他在院内等候,顾怡之回来免去长老的任务后顺手就把他升为颜如枫的侍仆长。此时颜如枫见远处夏木在管教手下的杂役,便留神听了听。   夏木一本正经地教导:“你要机灵点,就比如说刚才的情景,见家主与主君一同进去之后就不该在院子里打扫了,离得远远的才好。这次幸亏遇上我了,否则会被家主怎么惩罚都不知道。”   杂役一脸通红地连声称是。   颜如枫:“……”他加快了步子。   夏木没有想到颜如枫的内力能让他听见他说的话,见主君走近,忙迎上来,殷勤笑道:“主君,热水已经烧好送至房内了,夏木在外面候着,有事情叫我就好。”语毕移步到主院门外,笔直站好。   颜如枫:“……”真不想见人了。他快步回到卧房内脱了衣服,直接将整个人都埋进水里,脑袋也不例外。   直到胸腔的气用尽了,颜如枫才从水中露出头来,深深吸了一口气。“顾怡之!”他恶狠狠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出气,书房里怎么会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那两套新衣服,分明是她早就准备的……   然后他又把自己埋回了水里。   晚上顾怡之回到卧房,感觉颜如枫往里让了让,便顺势躺过去,她身上所及床褥带着他的体温,温暖得很。顾怡之感觉心里也暖暖的,轻声问:“还没睡?”   颜如枫开始是往里让,顾怡之躺下后反是靠了过来,在她耳边嗯了一声,问:“风骨楼里有你的属下吗?”   顾怡之本想伸手抱住他,忽觉耳边一阵轰鸣,头痛欲裂,却是旧疾发作了,这病症发作了十余年,久到顾怡之早已适应了,她默默收回手,像正常时候一样呼吸着,不想让颜如枫发觉端倪。   如今头痛已无法夺取她的理智,但是往事如潮水一般涌来,窒息的恨意席卷了她,可是复仇的念头还未升起便被她按捺下去。   不是理智,而是直觉。   本能的不想伤他,也许期待着另一种偿还方式。   顾怡之定了定焦躁的心神,轻声聊天以转移注意力:“风骨楼是来往之地,里面有几个人专为顾家提供外面的消息,这一个多月没联系,我便多坐了坐,你……”   “我没多想。”颜如枫打断了她嘟囔道,虽然顾怡之声音如常,他还是莫名地感觉她有些僵硬,估计她是累了,抬手在她肩膀上捏了捏。他的确没有多想,这段时间也让他或多或少了解了顾怡之一些,她并不是追求欲望、奢华与享乐之人,她甚至并不留恋权势,成为顾家家主并不是因为野心而是因为别的他还不知道的什么,她也不在意名声,如果青楼有她的相好,顾怡之早就把他娶回来了,不会去风骨楼与人贪欢。颜如枫只是有些讶异,在风骨楼打听消息的那些人未免牺牲太大了……   顾怡之感觉心情好了许多,握住颜如枫放在她肩头的手,捏了一下又将它放回他的枕边。   颜如枫有些担心道:“你累了吗?我今天煮了些汤药,晚服安神,日服醒脑,要不要热了给你喝?”说着便要起身。   “不用。”顾怡之道按住了他。   颜如枫以为她是担心安全:“顾家医师和百草堂的胡伯都确认了没有问题,抓药生火煮药也都是我亲自过的手,封存在偏房内没人会做什么手脚的……”   这些事情顾怡之都知道,但她喜欢听颜如枫为了她忙这忙那,并没有出言打断。待到颜如枫语毕,顾怡之的头痛渐渐停了,心情也渐渐平复。   “嗯,我是说现在不用。”顾怡之懒洋洋的说:“明天的事情就少了,我现在的精神很好……你今日还去了哪里?”   今日顾怡之歇息的确早,颜如枫放下了心,开始讲他这一天的事情。之前冰块儿爹不会管他习武之外的事情,妹子又在北苑女学读书,颜如枫外出的所见所闻无从诉说,此时听顾怡之问起,便事无巨细的一一详述起来。先是说了来回路上的见闻。      顾怡之听着颜如枫轻声说着一些琐事,渐觉温馨惬意,时不时回应他几句。过了一会儿提及莫方邵三人,颜如枫把莫飘零的调戏之词隐了,只说随路碰到了莫飘零,她向他搭话但是他没有理会,然后就碰见方知楚与邵璃了。听到这里,顾怡之皱下眉,随即放松。   想到方知楚的话,颜如枫不知不觉地脸红了,他想了想才小声道:“方小姐问你这段时间怎么不和她们聚聚,还提到了顾悠……他很喜欢偷跑出门吗?”   “嗯,”顾怡之道:“小悠小的时候不是总被欺负么,所以遇到方知楚后他就时不时地偷溜出顾家去她那里了,他爹爹改嫁给方家厨娘还算是他牵的线呢。”   颜如枫想到那天掐他的脸的顾悠,轻笑着说:“小悠这孩子招人喜欢,方小姐长得也不错,难怪关系亲近……哎,邵公子不仅人美,气质还极好,小悠也应该喜欢捏他的脸吧?”   “这我到不知道,不过小悠与邵公子的关系很好。”顾怡之捏了捏颜如枫的脸。   颜如枫在黑暗中看了顾怡之一眼,顾怡之不在意男女之别,并不像其他贵女小姐一样对所有男子礼貌的尊称,都是直呼名字,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她用了“公子”这个词,似乎很是欣赏。颜如枫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后来邵公子不知说了什么,方小姐就匆匆离开了……他们?”   “邵公子是方知楚的管家。”顾怡之语气有些可惜,随即懒懒地道:“方知楚喜欢他,不过即便是我,也看不出邵璃的态度。”从这方面来说,她和方知楚经历有些类似,同是与一位男子羁绊数年,方才与之相遇。如今颜如枫成为了她的正夫,邵璃对方知楚的态度却仍是暧昧不明……这种认知还真是让她得意。   “哦~”颜如枫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满意的伸展了身子。   顾怡之揽住他,看似不经意的道:“莫飘零这个人似乎……有打扰到你吗?”   “没,”颜如枫答的很快:“其实她人不坏的。”   “……”顾怡之不知道颜如枫为什么会对莫三有这种印象,但是识相地没有继续提下去,任由颜如枫开始讲他去北苑女学见妹妹颜林的事情。   颜如枫的妹子顾怡之也见过,两人三日回门时先去祭拜了冰块儿爹,然后就去学堂探望了寄宿读书的妹子,颜如枫开始还有些担心,后见顾怡之给她带了许多礼物,言语和善,心就放下了。   顾怡之却没有放心,显然颜林是不喜欢自己的,她对颜如枫有一种亲人的占有欲,对她顾怡之则有一种自家哥哥被人夺走的不满,只是颜如枫在时稍稍隐藏了罢了。   只听颜如枫道:“林儿说她在学堂学到‘送归礼’的习俗,想我们当初困难,为爹爹办的太简陋了,所以下月打算把这个礼节走全,到时你会陪……也会参加的吧?”送归礼主要的内容是向逝者表达自己过得很好,使其不再惦念阳间种种,从此与生前的亲朋好友再无瓜葛,安心投胎。凤朝不少家族会施行此礼,以全孝道。   他本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事,却没想到顾怡之断然拒绝:“不行。”? ☆、同床的异梦 ?  顾怡之说完便觉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却无法改口。   颜如枫当然不能给颜君办送归礼,因为颜君还活着。   而且顾怡之知情。   这丧礼为逝者办是盼其安好,为生者办就有着断绝关系与诅咒的意味了,顾怡之她们虽不信什么鬼神之说,这种忌讳之事还是不应做。颜君此时身陷囹圄,若是真发生什么事情,颜如枫日后得知真相,即便不把爹爹的意外归结于这个丧礼身上,也定然怪罪自己诅咒爹爹;若是安然无损,颜如枫也免不了自责与担忧。就算不考虑颜如枫,顾怡之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毕竟她对颜君很是欣赏。   颜如枫沉默了一会儿,语气难掩失望:“你觉得现在不合适吗?”参加送归礼有表明自己一切安好的意味,颜如枫向顾怡之开口,也就是暗示他对现阶段的生活满意了。顾怡之这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让颜如枫抱有期待,虽然两人之间还存在些许隔阂,他觉得如果两人相处下去,也许在未来真的可能会……相爱。   “不合适。”顾怡之没有听出颜如枫的弦外之音,她忙着思考着反驳的理由,她不能告诉颜如枫颜君的事情,而以颜如枫的孝心与他所知晓的,办送归礼天经地义。   颜如枫心下一沉,他忽然觉得也许是他误解什么事情了,对一个人好并不等于对这个人有意,他的期望也许并不是顾怡之的期望,她的所作所为也许是因为他是顾家主夫或是别的什么理由,毕竟她从未说过什么。他莫名地被一种夹杂着失落与难过的复杂情绪淹没了,不过很快就强迫自己摆脱了它。   颜如枫告诉自己没有关系,这不会影响他回报顾怡之善意的对待,也不会影响他对生活的期待,毕竟他不是没有女子的感情就不能生活的男子。   “那以后再议吧,”所以他并不勉强,又转移话题到另一件事:“林儿她们三日后想给黎夫子开设谢师宴,你要去吗?”   “黎思?”顾怡之又开始皱眉,那个包下秦墨染的黎家少主?她开口问:“我记得林儿的夫子是王夫子。”   颜如枫其实也有些疑惑,他开口道:“林儿说是黎夫子是北苑女学的东家,很得她们喜欢,而且听说她的夫侍很美,她很想去见识见识。”   “美?”顾怡之心道,黎思当年娶夫极为低调,但她却是少数知情人之一,她的夫郎是外地人,以才闻名,若论容貌只能算是常人之资,而且前一段回去娘家探望,尚未回归。并且以她的消息来源,黎思的夫郎善妒,所以黎思并未有其他夫侍。   颜林她们提到之人,应该是秦墨染。   “嗯,我也很好奇黎家夫郎长什么样子,你要是不去,我就和林儿一起去。”   “你们最好不要去。”顾怡之直觉不妥,黎思不该带秦墨染出席谢师宴,颜林与颜如枫也不该出席这种场合。但是哪里不妥她一时还说不出,她并非瞧不起秦墨染的身份,只是……   她忽然感觉颜如枫的家人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为什么?”颜如枫不赞同的道:“林儿她们已经知道感恩了,还想送水晶砚给夫子……”   “那个沁墨水晶砚?”顾怡之打断了他。那是三日回门时她送给颜林的,顾怡之不是学者,却有一些相识的大儒,她知道精美得手的文房四宝能促进读书的兴趣,才费心特意花大价钱请方知楚做的,凤朝不会有第二件类似的。   颜如枫有些理亏,但还是尽量为妹妹争取:“你不会介意的吧?她的感恩应该得到鼓励。”   “这只怕和尊师重道没什么关系,”顾怡之的语气带着淡淡嘲讽:“若是感恩,她们谢的应该是几位教书的夫子而不是黎思;若是感恩,她们应该努力学习以待学有所成再举办谢师宴。不过是小孩子总呆在学堂无聊了想找个机会玩耍一下,再为了在同窗面前挣面子送份大礼罢了。”   “不是这样的。”由于对颜林的看重,颜如枫下意识地反驳。   “那是怎样?又是送归礼又是谢师宴,净是想这种排场之事……你别太由着她性子。”   “但她是我妹妹,我想让她如愿以偿,而且就放松的玩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怡之不语,他想让他妹妹如愿以偿,放松玩耍,却不知道她因他受伤后,再没有一次放松过。   只听颜如枫继续道:“如果我有其他适合送给黎夫子的礼物,是不会动你的东西的。”他心情不佳,你我分的清楚。   顾怡之听出了他的疏离,怒极反笑:“那现在怎么用了?”   颜如枫说完有些后悔,他深呼吸了几下,又想了想,等得顾怡之气都快消了,开始不耐烦,方才轻声道:“如果我一定要送,你想要我怎样?”      颜如枫的声音很轻,语气平和的就好像与她平常聊天那样。把顾怡之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她咬牙道:“这不应该是你想的吗?”   “嗯。”   “……”   话是这么说,可是……颜如枫倒还真想不出他能补偿她什么,衣食住行都是顾家准备的,这种认知让他有些低落。沉思良久,他破罐破摔地开口了。   “……我喂你喝药好不好?”颜如枫诱哄道。   不提这茬,顾怡之还忘了他买避孕药的事情了,她没好气的道:“不好!”   “……我特意亲自抓的。”颜如枫继续硬着头皮道。   “特意你是询问避孕的事顺便的吧。”顾怡之越想越觉不对,他给她抓药不会是是因为颜林要拿水晶研送礼吧?她还以为他是因为关心她!   “我……”颜如枫支吾了一会儿,突然冷静了下来,黑暗中目光如刀:“你派人监视我?”他有什么好监视的,难不成她认为他会害她吗?   顾怡之沉默,不是因为不知如何回答颜如枫的话,而是惊讶自己竟然会将本不打算让他知晓的信息透露给他,还是无意识的。她曾受过这方面训练,即便严刑拷打,蛊毒加身,醉不认人,无法睡眠——她意志最涣散,神志最不清楚的情况下都不可能向他人说出任何被自己划分为秘密的信息的。   联想到顾怡之拒绝喝药,颜如枫愈发生气,质问:“你还怕我下毒么?我直接就能……”随即皱眉住口。   顾怡之本以为颜如枫是不满于被人掌控行踪,没想到他会想到另一个方向上去,冷笑着接过颜如枫的话:“杀死我?呵,颜公子来去城衙都如入无人之境,怎能屈居在一个小小的顾府?”   顾怡之讥讽地在颜如枫耳边道:“那你怎么不敢动手?”   颜如枫闭了闭眼,他根本当然不敢,那他和妹妹会死无葬生之地……更何况他现在根本没有想伤害顾怡之的心思,不过顾怡之的讽刺让他的心情很差,并不想告诉她。   赌气时他也没忘记最初想要办成的事情:“你不介意的话,水晶砚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顾怡之愤懑不平,明明颜如枫欠的是她,可他回护的却是别人,拿她的东西给没有关系血缘的妹妹撑场面,对痞女莫三的不良言行只字不提加以回护……她开口道:“我若是介意呢?”   颜如枫自然地改口:“无论你介不介意,水晶砚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颜如枫,你最好想清楚!”顾怡之挥手点亮蜡烛,阴沉地看着他。   “水晶砚你已经送了,那便是林儿的了,她想送谁都可以。”颜如枫不甘示弱地回望着她。   “我不喜欢这样。”顾怡之一字一顿的道。   “那你怎么不会不送?”颜如枫一字一顿地讥讽回去。? ☆、同体的纠缠 ?  觉察到身上的布料被撕开,颜如枫惊的一颤,向床内退开:“你要做什么?”   顾怡之怒意未消,淡讽道:“你说我要做什么呢?”随之摸上了他的身子。   颜如枫感觉到先前未消的余烬随着她指尖的游移点燃,条件反射般反手制住了她。他此时内力未封,身体也未被束缚,反抗易如反掌。   顾怡之似是知道他想什么,冷笑一声,身形闪动,和颜如枫近身过起了招。   颜如枫也没想到用上内力,有些无奈地与她缠斗,却惊讶地发现她近身擒拿相当出色,恍惚中便觉脖颈微凉,两把开了刃的匕首轻轻地靠在他左右侧的脖子上,刀尖莫入床内,刀刃指指着肩膀,刀片贴着肌肤,渗过来丝丝寒意。   这样的摆布看似毫无威胁——只要他不左右或向上移动,刀锋就不会伤到他,同时又充满威慑——身体的移动很容易让刀刃划破肌肤。   此时顾怡之伏在他身上,颜如枫想逃,只能制住顾怡之,却再一次被她猜到想法:“点穴手法对我没用,有本事就打伤我……不过后果你自己想。”   颜如枫闻之皱眉,不错,他之前有过对顾怡之不利的念头,因为害怕报复放弃了,但是现在……   顾怡之已经分开了他的腿,颜如枫一惊,开口道:“别,我不愿……”   顾怡之不以为然:“不愿?之前又为什么愿意?”随即轻笑道:“我帮你说,第一次是为了颜林和不想让我伤到你,第二次是因为莫飘零、水晶砚和避孕药。”   颜如枫觉得她说的不全对,却也无法反驳,她是真的生气了?有些出神,却被唰的利刃破空声唤回了魂。   顾怡之又在床上插入了三把匕首,两个刀片靠在他的左大腿外侧和左小腿背,另一个钉在了腿窝内侧,呈弓型分布,将他的左腿大张在躯干之外。   只听顾怡之道:“我有很多种办法让你们送不成水晶砚,要不要试试?”却是在威胁了。   不过颜如枫没有去管她的话的意思,倒是确定她是真生气了。身体大开却无法移动,让颜如枫有些羞恼紧张……话说顾怡之在外人面前从没动怒过,她生气的样子怎么总是被他赶上呢?真觉得他会伤她?感觉顾怡之的手已从他的大腿向上摸去,颜如枫轻声开口打着商量:“能别这样强迫我吗?”   顾怡之有些承受不住他的轻语,一时也顾不得发怒了,咬了一下颜如枫的肩头低沉调笑道:“强迫?不是你想要的吗?”   颜如枫:“……”有吗……他忽觉身下一凉,却是另一片刀片贴上了他的……紧接着胸前一冰,第七把匕首平平稳稳地躺在他的两个□□上,随后顾怡之指尖弹过,颈部与腿部的匕首轻轻颤动,带着名器的悦耳嗡鸣,连带着他的肌肤眩起阵阵颤栗。颜如枫有些晕,抬手去抓顾怡之作怪的手,却被顾怡之巧妙地带到他的□□,碰到了匕首的手柄,让其抖动了一下。当冰与火相遇,异样的感觉激起一阵阵兴奋。颜如枫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胸前紧贴的刀锋随之起伏,与双乳不断地摩擦,他的体温开始渐渐上升。   子夜钟声敲起,顾家的安静被打破,顾怡之碎开窗纸的刹那,清冷而又神秘的月光倾泻下来,视线一下子变得清楚,又能听见往来人流的声音,让颜如枫羞耻异常,却诡异地加深了□□,双眼迷离地看向顾怡之。顾怡之在他的目光下悠然审视着他放开的躯体,拔下他腿间的匕首斩刻在床头,让他能看清上面的花纹,正是蝶衣匕首套!他曾经放在手里把玩过的东西今日却在逗弄着自己的身体……颜如枫感觉滚烫的热流冲向四肢百骸,渴望着顾怡之的触碰。这种渴望在顾怡之跨坐在他上方时达到顶点,两人身体触碰的一刹那,欲望一下子炸开。   谁料顾怡之却停了,她随手拾起颜如枫的一缕发,看他清美的面庞透出一层薄汗,在月光下宛若星辰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透露出索求的眼神。她眼见他全身被刀阵禁锢,却不掩他颀长的身形与莹白的肌肤,更不损他体内的隐含的力量,玩味地拿她手中的发梢扫过他的……满意地看他眼睛闭了闭,复又回望她,目光更柔,脸上涌起在夜晚都能清晰可见的红潮。顾怡之继续引弄着他,见颜如枫默默接下所有挑逗,目光从未从她眼中离去,慢慢弯起了唇:“这是强迫?”   颜如枫无奈道:“我自愿的。”抬起了手。   颜如枫一动,顾怡之不由自主地松了他脖颈右边的匕首。顾怡之本以为他会趁机除去其余的禁锢,感到自己的手被颜如枫握了握,不由得愣了一下,任由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庞,脸轻轻在他手心蹭了一下。   颜如枫见顾怡之的样子,忽然展颜一笑。   他笑得很美,顾怡之受蛊惑一般地看着他,看他慢慢向前,胸前的匕首下移,被她随手扫落,看他慢慢贴近她,两人呼吸交缠,鼻尖相触,看他静静地看着她,他眼中压下了汹涌的□□,闪耀着的柔和星光,看他缓缓地吻上她的唇,呼吸异常急促,却缓慢而细致地扫过她的唇瓣,慢慢加深。   顾怡之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极力压抑着体内的欲望,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的与她温柔交缠,她有些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女子身体极易动欲,她也在压抑,如果他只是羞于主动,只要他开口或者暗示一下,她会满足他的,何必互相忍耐……却莫名的被讨好了,竟有些珍惜这种矛盾的缠绵。   一吻终了,颜如枫叹息着靠在顾怡之的肩头,向她耳语:“我不想伤你,一点都不想,没有原因。”   身体一瞬间被全部占有,颜如枫搂上顾怡之的腰身,把滚烫的脸埋在了她的胸前。   冰块儿爹和颜林从未因颜如枫闹过脾气,别家的他也管不着。颜如枫直到此时此刻,方知晓,安抚一个人的感觉,如此美妙。? ☆、同伙的相遇 ?  像被筛子一般的暗器打中似的,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黑暗中,冰冷异常的水流顺着疼痛沁入身体,宛如布满利刃的渔网将全身笼住,慢慢收紧。伴随着被禁锢的恐惧与愤恨的,是无法逃离的无力与令人心悸的窒息感。   “嗯……”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顾怡之依旧动弹不得,可是身体却渐渐变暖,视野变量,好似漂浮到了水面。她仰起头,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却被人紧紧抱住。   意识变得清晰,知觉瞬间回笼,顾怡之无奈地看着在被子里整个人都巴住自己的夫郎。她悄悄地动了动,找到颜如枫的手握住,轻缓地一只一只拉离自己,再慢慢地挪开身,终于成功地把头探出了被子,深吸一口气,顺便把被子拉到颜如枫的脖子上。然后顾怡之看着昨夜累坏了的夫郎脑袋沉了沉,遇到了被子,用嘴巴蹭了蹭后把整个头都埋了过去,陷入了沉思。   冰河,水晶砚,避孕药,莫飘零,颜林……顾怡之的手指把玩着颜如枫的发丝,在他耳边轻声道:“别以为事情这样就过去了,我们一件一件的算。”   从小到大被冰块儿爹养成良好晨练习惯的颜如枫从没有醒得这么晚过,即便意识清醒了,他也没有起床,躺着回想昨日种种。   他对顾怡之的恐惧根深蒂固,他对顾怡之的信任岌岌可危,不是因为顾怡之狠绝利落的手段,而是基于两人身份、地位、筹码有差距这无法改变的事实。   她为女子,他为男子,她为妻主,他为夫郎,无论在凤朝律法中还是在生活里她都掌握了更多的权利;她有势力,有家族,有属下可以随意指挥,但他连朋友都不愿意伸出援手;她手握他的软肋,他却找不到她的弱点。   若生身平等,若单打独斗,若不必考虑他人……   那么,做她的敌人,他不会惧她;做她的伴侣,他亦无需疑她。   胜固欣然,败亦无妨;白头为缘,分飞则罢。武者受伤是常事,颜如枫不信,身上的伤他受得了,心上的伤他便受不住——他有经验,每伤过一次,他便会成长一次。况且他连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生死之痛都经历过了,其他的痛他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可是事实无法改变,他有限制,他还有在乎的人,他还有想做的事,他也无法脱离整个凤朝。人活于世,总是不得自由。   所以他该怕,所以他不能信。   颜如枫是这么以为的。   可是昨日,却是不怕,却是信了。不怕她生气,信她不会触犯他的逆鳞,对他和他在乎的人下手。   明明错的是他,应该战战兢兢的认错求情的……   却难得任性。   七片刀锋贴上身体的刹那,他没有感到半点恐惧,反是兴奋异常,心中笃定,顾怡之不会真的伤他。   成功安抚他家妻主的情绪这件事给颜如枫带来了巨大的愉悦与满足,想到后来顾怡之迷惑的表情,颜如枫偷笑了一下,随即脸上泛起了红潮,轻声嘟囔:“她怎么总想带那种奇奇怪怪……”,随即顿住,甩了甩头,翻身起床,召唤夏木。      虽然身为顾家主君,颜如枫没有养尊处优的打算,穿衣洗漱这些事都不许他人帮忙,但他并不习惯梳繁复的发式,而凤朝习俗,已婚之人发式须与未婚公子区别开来,再加上夏木的殷勤讨好,就把这活儿交给他了。   “她去哪了?”夏木打理他的头发时,颜如枫装作不经意地问。   “她?哦……”夏木用嗓子打了一个转,才道:“家主出门了,没说是做什么。”   颜如枫张了张嘴,继续问:“没说什么时候回?”   夏木沉默了一下,弱弱地开口道:“家主没说,但是知春说我家主今晚回来时可能赶不上晚饭了,嘱咐我监督您好好吃饭。”   以为自己成功安抚他家妻主的情绪的颜如枫:“……”记得某人昨晚说今天事情少了,难道是他的错觉么……   “可以吗?”   “嗯?”从自己的思绪脱离出来后,颜如枫后知后觉地发现夏木已经梳完,叫了他好几次了,开口问:“怎么?”   夏木一板一眼道:“床好像破了几个洞,可能是木匠偷工减料,不太结实,需要我找人换一下吗?”   “……好。”颜如枫的脸火辣辣的。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第一次是顾怡之打理的,书房……不知道不想细想,这一次是也是顾怡之先换了床单,然后夏木顺手善后……那,若是以后……事后到底谁换洗打扫啊?   为了把脸上的温度消下去,颜如枫离开了卧房,他本打算自己四处转转,却不断碰上搭话的人。   二长老杜衾先是和他谈起了最近流行的服饰,颜如枫礼貌应对,再谈及胭脂水粉,颜如枫敷衍应付,后说到刺绣插花,颜如枫渐渐沉默,正要开口告辞,杜衾转到了琴棋书画,颜如枫终于饶有兴趣地发表了一下他的看法,但杜衾听不懂以这些事物作为武器的玄妙之处,约他下次再谈。   大长老顾则和善地笑着,从衣食到住行全问候了一遍,期间不断请主君收下一些下人使唤,颜如枫冷脸拒绝都没有见她收起笑容停下话音,索性转身离去。   又遇上一些套话的人后,颜如枫决定不再闲逛,去探望下顾悠,发现他没在,想到他估计是去找方老板了,淡淡一笑,起身便回,却撞上一个人。   那人步伐飞快,眼见要闯入顾悠的居室,颜如枫忙出手拦下。   三长老理都没理他,直直地向前走。   “这不是你能进的地方。”颜如枫剑拔出鞘,一剑点向她的左臂,想把她逼开。谁料三长老并不闪避,血光四溅的刹那,门开了,她向里环视一周,才看向颜如枫。   颜如枫他被她狰狞的表情与冰冷的眸子激起了战意,直视着她,看三长老一指弹开了染血的剑刃,感觉手臂一麻,随即全身警戒,静待三长老出手。可是三长老只是阴郁地看了他一眼,大步走开了。   颜如枫有些疑惑,怕三长老在他走后折回来,索性留在了顾悠的居室里,拿起了一本书翻看着。过了约半个时辰,他忽然听到窸窣的摩擦声,走到床边便看见一个柔美可人的男子冒出头来,和自己打招呼:“颜公子,能拉我一把么?”   “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的同伙啊!”   “……”   “昨天你问胡伯避子手法时,是我解释的。”柔美男子咬唇委屈道:“换了个妆容你就认不出了吗?”? ☆、暗道寻妻路 ?  眼前的男子面色如雪,眉目如画,柔美婉约,顾盼神飞,和药房那个平平无奇让人记不住脸的小伙计半点不像,颜如枫可不信他只是换了个妆容,警惕地抓住他的脉门道:“你是什么人,怎么闯入到这里来的?”   男子的脸立即红了,呼吸急促了起来:“你轻点……哎,能先……拉我上去么?”   颜如枫觉得他装模作样,手上加力道:“这地道是你挖的?通向哪里?”   谁料男子刚吐出一个我字,便晕了过去。   “……”颜如枫把上他的脉搏,皱了皱眉。   颜如枫花了不少力气才弄醒清秀男子,了解清楚来龙去脉。   那男子名雨岚,是城西的一个贫民家庭的独子,先天体弱,不过父母恩爱又宠爱他,儿时并没有吃什么苦。随着他的长大,医药费负债越来越多,父母无奈之下将他嫁给一个富商做小侍,只求保得他性命。那富商贪他容貌,心地却也不坏,即便他体弱无法尽夫侍的责任,也愿意花不菲的药费养着他,还清他家的债务。可惜后来富商没等到雨岚痊愈,却为了商场上的利益把他卖给了另一位女子。   颜如枫:“……”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雨岚的眼睛弯弯的,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圈晕红:“这是好事呀,她就是我现在的妻主。”   顾筝,雨岚妻主的名字,雨岚用了一整个时辰给颜如枫讲了他妻主怎么怎么善良,温柔,对他好……若不是颜如枫打断,恐怕他还会继续下去。   顾家有这么好的人吗?颜如枫有些疑惑,开口问道:“那你怎么不住在顾家?”   “啊,妻主虽姓顾,却不是顾家人,我们住在城西……而且她说她不是管内务的,是顾家处理外事的。”   外事……顾家店面的掌柜?颜如枫心想,那还有可能不被顾家内部环境影响……   又听了半个时辰雨岚对忙碌妻主的不满与思念后,颜如枫总算明白他在药房打杂是因为要调养身体少让妻主担心,他偷溜进顾家是想见妻主,这条地道是顾悠弄的,而他得到了顾悠的许可,可以随时……在满足条件的基础上进出:“小悠说要进暗道就要穿的美一点。”   果然,颜如枫继续问:“你现在要去找你的妻主吗?”   雨岚摇头:“不了,我好像被人发现了,妻主不太喜欢我过来,还嘱咐过我一定不要遇到顾家长老的。”   颜如枫想到刚才三长老的表情,打了个寒颤,也嘱咐了他一遍万事小心,并安慰他他会帮他保密的——在他和顾悠确认他没说谎之后。   “谢谢。”雨岚笑的很真诚,又有些担忧地道:“对了,你避子是不是瞒着你家妻主的啊,我觉得不太好,昨天晚上一直想着都没有睡好……”   “……她已经知道了。”颜如枫心道,这样就没有睡好?怪不得体弱。   雨岚又问:“那你告诉她理由了吗?”见颜如枫摇头,急道:“那她会不会很伤心啊,你要安慰她的……”   “伤心?安慰?”颜如枫有些不能理解。   “当初我知道妻主偷偷避子时,我很伤心的……本来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却最后才知道。”雨岚轻声道:“不过后来她说了理由,我就不伤心了。”   “什么理由?”颜如枫有些好奇。   “她不喜欢孩子。”   “……不是因为担心你的身体吗?”   雨岚淡淡一笑:“这也是一个原因,不过先前那个理由更重要,她担不担心是她的事,她喜不喜欢是我们的事。两个人的事情要两个人一起决定才好。”   颜如枫看着他柔弱的面容:“如果你妻主喜欢孩子呢?”   雨岚看起来有些忧伤,让颜如枫有些后悔提了这个问题。   雨岚轻咳了几声,才道:“我太喜欢她了,容不得她纳侍,所以只好请妻主休了我了。”   晚膳时分,皆是客酒楼,座无虚席,热闹非凡。   楼上有一桌与周围格格不入。   顾怡之、顾悠、方知楚和邵璃四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聊……主要是顾怡之一个人在聊。   “……知楚,之前的水晶砚被送人了,能再帮我沁个玉吗?价钱好说。”   “额……最近不打算开工了。”   “小悠,最近在看什么书?”   “啊……没看什么。”   席间气氛很奇怪,方知楚与邵璃几乎全程沉默,顾悠一脸担忧地看向方知楚。顾怡之见此,识相地没提生意上的事情,只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匆匆结束饭局,带顾悠回去。   顾怡之看顾悠三步一回头,轻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握住了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方知楚亲口说过,她不能接受比她小的男子。”   顾悠深吸了一口气,眼圈渐渐变红,看了顾怡之半晌,点头道:“我知道,我也没想……我就是……她和璃哥哥都是我的恩人啊,我就是希望他们幸福……她今天不开心,因为璃哥哥说有喜欢的人了,璃哥哥也不开心,因为她说他喜欢的人的坏话,我虽然……但是我知道,我没想过,真没有。”   顾怡之摸了摸顾悠的头,把他拉进怀里。   等顾怡之安慰完顾悠,夜已深,她心情不佳,拖着疲惫的身子向卧房走了走,又转身向书房走去。   刚走不久,顾怡之便突然停住,她的头又开始疼了。   “顾怡之?”   顾怡之回头,惊讶道:“还没睡?”   颜如枫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夏木说你回来了……”   头痛让顾怡之不得不简单说话:“有事?”   颜如枫眼神飘了飘,摇头。   顾怡之转身便走。   “……”颜如枫看着她的背影一会儿,咬牙追了上去,拉住她的衣袖道:“你今日早些休息罢。”   顾怡之没想到颜如枫跟了上来,身体又不舒服,有些晃神。   “怎么了?”颜如枫察觉到顾怡之的不对劲,身体迅速反应,一只手把住顾怡之的脉,一手抚上她的额头,随即皱眉找人过来吩咐道:“去请平大夫,我们在主院等她。”   “等等,”顾怡之制止住侍从,对颜如枫道:“我还有……”却被颜如枫的吻堵住了下面的话。   没有多余的碰触,颜如枫的唇轻贴着顾怡之的唇瓣,让两个人的呼吸都渐渐安静轻柔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颜如枫先退开,低垂着眼眸不看顾怡之,手依旧拉着她的袖口不放,轻语道:“事情留给明日好不好?”   顾怡之看了看颜如枫,终究是说了“好”字。   ? ☆、光晨迎客轩 ?  “无法根治?”颜如枫眉头紧锁:“请其他大夫看了吗?”   “家主自小便染上这个病了,这十几年请的名医就没断过,都说诊不出什么毛病,不能治,只能缓解疼痛,所幸无性命之忧。”平大夫叹道,其实顾怡之最近几年已经不报希望,放弃请新的名医了。   “这样发作总是不行。邱哲邱大夫看过了吗?”   “家主没请过邱公子。”平大夫见颜如枫看庸医一样看着她,有些委屈,邱哲医术的确好,但男子为女子行医的机会不多,而且年龄的差距摆在那,还是她更有经验的。   颜如枫点头,开始思考邱哲常去的地方——听闻顾若轻邱喻文她们走后,见他一面越来越难了。   “其实现在调养的好多了,家主不忙时,一般是不会发作的。”平大夫试图挽回自己的威信。   “不忙?”颜如枫想了想,转身回房。他本想说些什么,见到顾怡之便停住了。说起来,顾怡之晚上睡得比他晚,早晨起的却比他早,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熟睡的样子,却没有半点陌生,就好像他早就在脑海里描摹过她的睡颜。颜如枫不得不承认,她已在成为他生命中不可磨灭的痕迹,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他只怕都难以忘记她了。   颜如枫轻叹了一口气,似是释然,似是无奈,似是纵容,似是期待,他俯过身去,近距离定定地看着顾怡之良久,用唇轻碰了下她的眼睛。   “……”平大夫在院子里等了很久,才后知后觉的领悟到主君是不会出来了,径自离去。   颜如枫这一夜睡的不熟,第二日醒来就看见将要出门的顾怡之,开口道:“天色还早,怎么不多睡会?”   顾怡之眼睛在颜如枫露出来的锁骨上转了一圈,答:“我还有事。”   颜如枫气恼道:“你怎么要处理这么多事情,你那些手下都是死的吗?”   隐藏在院子里的暗卫:“……”   门外的知春辩解道:“是大长老请家主处理内务。”   “内务?”想到大长老顾则,颜如枫气不打一处来:“顾府几百口人是白养的么?”   “差不多。”在这一点上顾怡之很同意颜如枫的看法,却并没有停下脚步,转身出门。   颜如枫气恼地穿衣服。   顾怡之无聊地听大长老讲了小半个时辰事情难办才听到她说:“所以还是劳烦家主了。”她知道是顾则故意推卸责任,只是眼下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替换这个顾家大长老,这种总领性的内务也不能假手他人,只好亲力亲为。   千兵易得,一将难求啊……顾怡之感慨了一下,便听见破空声响,颜如枫一剑“气势长虹”将大长老逼到了院子里。   此时,雨岚正仔仔细细地将妻主臂膀上的伤口又包扎了一遍,眼中带着泪痕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呢,顾府怎么还会来强盗呢……”   顾筝倾身吻掉了雨岚的泪珠,柔声保证道:“没有下一回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雨岚抱怨道。   顾筝见娇美的夫郎因担心她而哭肿的眼睛,觉得心都要化了,揽住他轻哄:“都是我不小心,要不今日我不去顾府了,在家陪你好不好?”   “嗯。”雨岚顺势倒在顾筝怀里。   ……   暗卫顾忌颜如枫的身份不能出手,唯一能出手的三长老又不在,所以顾则只得亲自应对,却被颜如枫剑招逼的毫无还手之力。她的武功在顾家算是不错,只是和颜如枫差得太远。顾则不能接受自己败给男子,索性不再抵抗:“你就是杀了我我也办不好。”她不信颜如枫会伤她。   颜如枫果然收了手,转身对着院门。   鲁莽行事,色厉内荏,大长老轻蔑地笑了一声,向屋内走去,忽听到一声断喝。   “顾家所有人速来迎客轩。”颜如枫运起了内力,整个顾府里的人都听得到。   顾则微觉不妙。   “顾家所有人速来迎客轩。”   “顾家所有人速来迎客轩。”   顾家人的效率很高,在主君呼唤下,不多时,迎客轩的院内便聚满了人,院外还有许多人挤不进来。   顾家上下好奇地打量院中的顾则与颜如枫。   “主君这是要做什么?”顾则的脸沉了下来。   颜如枫懒得和她废话,一招“闲云出岫”挥了过来。   顾则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颜如枫那架势是打定主意要挑掉她的发簪,让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她久居上位,怎么能忍受这样的轻侮,更何况是在她的下属面前?   “顾则还要处理内务,只怕没时间和主君切磋。”顾则快速道,身体却一动不动,仿佛一个不打算理会孩子淘气的长辈。   颜如枫停了:“不是家主处理吗?”   顾则强压着怒气道:“主君这是说的什么话,顾则身为顾府大长老,一向尽职尽责,怎会用这点小事劳烦家主?”   “这样最好。”颜如枫冷冷地看了顾则一眼,也不在意众人如何看他,转身离去。   “看什么,主君今日心情不大好,有些胡闹,都散了,散了。”顾则挥手赶走了围观的人群,在心底给颜如枫狠狠地记上了一笔。   颜如枫倒没空想大长老记不记仇,他看顾怡之穿起外衫,问道:“你要出去?”   顾怡之点头:“我还有别的事。”   颜如枫瞪着她:“你什么时候能闲下来啊?”   “闲下来做什么?考虑如何避子还是夺回水晶砚?”顾怡之扫了一眼颜如枫道。   “……”颜如枫被堵得眼睁睁看着顾怡之走出去。   顾怡之回手关好门,随即弯起了嘴角:“闲下来?那要看……”   阳光正好,她眯起眼睛,目光里尽是期待。   ? ☆、白衣贵公子 ?  “他在小的时候救过我,又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陪着我,一陪就是五年,过了不少苦日子。可是现在生活好了,我有能力给他他想要的一切的时候,他却想走了……”   顾怡之听方知楚诉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从来不是会安慰人的人,方知楚也就是吐吐苦水,并不需要她安慰。   等方知楚好不容易放人时,顾怡之却被邵璃拦下了。   “顾小姐,顾府缺管家吗?”邵璃问得很直接。   “邵公子想来顾府?”顾怡之讶异道,前几年她试探过很多次都没成功的从方家把他请过来,没想到今日他主动提出要来顾府。   “是。”   顾怡之打量了下邵璃的表情,看出他是认真的。想到颜如枫帮她应对大长老的事情,顾怡之微微一笑,心道顾则这个人是不能留了,邵璃来得正好,她点头答应:“好。”   此时一个暗卫忽然来到顾怡之身边耳语了一会儿,顾怡之闻之脸色一变,对邵璃一拱手:“烦劳邵公子转告知楚一声,皆是客酒楼,墨染出事情了。”语毕便告辞离去。   皆是客今日被北苑女学的学子包下了,二十桌百余人共同为黎思祝寿。   主桌上黎思一席白衣,一边温和的笑着,一边干脆利落地接下学生轮番敬的酒,她能说出每个学生的名字,还能和他们聊几句父母亲人,指点几句学问,十分平易近人。她身边的男子同样身着白衣,上面纹了几朵白云,面料华贵,绣工精美。但是比起华美的服饰,更吸引人目光的是这个男子的容貌,不少学子借着敬黎思酒,凑过来细细打量他。   颜如枫看得十分好笑,这些孩子正处于情窦初开的年纪,又在北苑女学这个没有男子的地方封闭式读书,所以她们对漂亮公子总是燃烧着浇不灭的好奇心,他每一次看望妹妹时都会被众人围观。这不宴席上还有人争论他和白衣公子谁更好看的……颜如枫耳力好,即使她们压低了声音还是能听见,不过他不在意这些事情,一笑置之。   “林儿还是觉得哥哥更美,”颜林看了一会儿白衣公子,便返回来凝视颜如枫:“黎夫子的夫郎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颜如枫也看了看白衣公子,那人只抹了极素的淡妆,低眉敛目,言语轻柔,笑容矜持,举手投足高贵优雅,说是王府的公子也会有人信。但他缺乏骨子里的生机,在最初的惊艳过后,越看越觉无味。他看起来像画上的仙子,却也只是画上去的仙子。   似是察觉到颜如枫在看他,白衣公子回视了颜如枫一眼。只这一眼,颜如枫便感觉到白衣公子一下子富有了生气,他的眼神仿佛锋利的利刃,破除了一切虚幻的假象;又仿若跳动的火苗,让一张纯白的宣纸燃烧了起来,整个人随着这一眼变换了气质。服饰的素雅纯白从定性色转换为了基底色,等待着笔墨的渲染,自信能衬起任意一种雕琢:若绘之以竹,则清雅;若绣之以花鸟,则柔婉;若泼之以墨,则大气;若染之以丹红,则妩媚;若剪裁使之飞散,则慵懒随性;若浸透使之贴肤,则风流入骨。   颜如枫暗道,没想到黎家夫郎竟是这样的人物,他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忽然大门敞开,一群人闯了进来,他们看起来来意不善,除了为首的一男一女,其余女子都是练家子。   颜如枫没有站起,但是连着椅子挡在了颜林一桌人身前。   那男子被身旁的女子扶着,发丝凌乱,面色枯黄,嘴唇干裂,双眼布满血丝,似是几个日夜不曾休息,神情阴郁地看着主桌。   黎思看清来人,脸色一僵,立刻与身边白衣男子保持距离,站起身对几位夫子吩咐了几句,让她们带学生先回去。   一众学子状况不明地停下碗筷,跟着夫子向外走,频频回头,却见为首的女子一挥手,黎思与白衣男子被团团围住。   “黎夫子有麻烦了,我们难道要袖手旁观吗?”颜林此话一出口,得到学子们的支持:“自然不能,我们要帮黎夫子。”纷纷停下了脚步。   “黎夫子让我们回去自有她的道理,难道你们不遵从师长的话语吗?”夫子们则开口劝说,学子的长辈也点头应和:“黎夫子自己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手。”棍棒无眼,若是待会儿动起手来,她们自然不希望自家子侄被误伤。一时间去留不决,争议不断。   那一边,扶着男子的女子已经开口质问道:“黎思,你家夫郎怀孕,你却在外边寻欢作乐,竟让那青楼妓子作陪,对得起岁生吗?”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一时间众人纷纷小声议论了起来。   颜如枫没想到那白衣男子竟是青楼中人,他挡在人群前面,很容易看到那人,只见他漫不经心的喝着酒,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似乎早已……习惯。   “这是说的什么话,我黎家的事何须外人插手?”此时黎思脸色已然恢复正常,她大步走过来,从女子手中拉过男子,微笑道:“岁生,我对你如何,你还不知道吗?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相信我吗?”   女子愤然道:“岁生,你不要怕她,有我替你做主!”   颜如枫暗道,那男子竟然是王岁生,他曾是逐鹿城有名的将门王家的独子,据说文武双全,没想到下嫁到了青缘城。   王岁生红着眼睛看向黎思:“什么关系都没有?那么那人为何坐在这里?”   黎思淡然一笑,挥手指着白衣男子,转头朝向一众学子问:“你们可知,他是何人?”   “不是黎夫子的夫郎吗?”   黎思轻笑起来,摇头道:“自然不是,他是风骨楼的墨染。”   墨染,风骨楼首席名妓。青缘城见过他的人不多,但是几乎每一个人都听过他的名头。   四周指指点点的声音更大了,黎思为什么带墨染来?她们是什么关系?北苑的夫子怎么和青楼名妓有瓜葛?他们真的背着黎家夫郎行苟且之事吗?   黎思从容地面对众人的质问与指责,脸上没有半点愧疚之情,威严而沉默地扫视着众学子。待酒楼静默下来,黎思才开口道:“我带着这个妓子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你们就有半数人以公子礼向他敬酒,没有一个人过问过他的身份。”她顿了一顿,面色沉痛:“他不过是容颜漂亮些,你们就以为他高贵了?不过穿了一身白衣,戴了几个朴素的首饰,你们就把他当作纯净无暇的公子了?只是出席了这谢师宴,坐在我了身边,你们就纷纷以礼相待,以酒相敬了?我曾教过你们不可以貌取人,不可先入为主,难道你们忘了吗?”   黎思复又看向王岁生,高声道:“我今日带他来,就是为了给大家上一课,以防他们日后识人不清。再过半年,学子们中便有人要考秋试,之后是会试、殿试、入朝为官、封侯拜相,到时候会与各种人打交道,”她挥手一指:“包括那种人。”   看到黎思现在极为轻蔑傲慢的表情,颜如枫皱眉,他能理解她有喜怒偏好,甚至可以理解她的轻视,但作为一个夫子,她不该引导孩子们对完全不了解的人妄下评判。同人不同命,同遮不同柄,很多人都无法随心行事,很多事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他看向墨染,白衣男子的眼神不再温柔,笑容不再矜持,取而代之的是看尽炎凉如死水般的平静的表情。   周围一片恍然大悟的哦声,原来如此,就知道黎夫子不会与青楼中人为伍嘛。   “岁生,你能明白吗?”黎思凝视着看向王岁生,表情温柔至极:“你知道我不屑与之往来的。”   王岁生看着黎思沉默,眼中风起云涌。   黎思趁机摆手向其他的夫子示意,将学子带回北苑。那拨人群渐渐散了。   颜如枫没有走,他叮嘱了颜林几句,看她回去后随着另一拨看热闹的人一起围了过来。   女子见王岁生与黎思四目相视,一下子把他拉了回来,用只能她们三人听见的声音说:“你怎么还能信她呢?若不是她,孩子也不会……”   颜如枫同情地看了王岁生一眼。   “孩子怎么了?”黎思大惊失色,抓住王岁生的衣袖压低声音质问他。   王岁生面色惨白,闭上了眼睛。身边的女子知道自己挑起了他的伤心事,羞愧得满面通红,她闭上了嘴,缓缓地摇头。   颜如枫心下一沉,看向墨染。白衣男子端起了酒杯,看向王岁生,眼中尽是悲悯,他的唇被杯沿划破,沁出了血滴,晕红了双唇。   “怎么会?”黎思提高了声音,抓住女子的领口:“是不是你……?”   “我?”女子恼火,打断黎思的话并大声指责起她来:“要不是你因为那不三不四的人彻夜不归,岁生怎么会郁郁……”   黎思打断了女子,向王岁生道:“岁生,我并没有对不起你,是他勾引我的,你也知道青楼中的男子……”   “够了,”王岁生睁开了眼,他一介男子,说出的话竟然成功威慑住了两个女子,让她们不再言语。他转头看向墨染。   两位男子眼神相对,墨染忽然笑了,血色的双唇衬得整个人妖媚无比,艳冠群芳。酒楼里响起一片吸气声,围观的女子更是难以把视线从他脸上移走。   王岁生看着那一抹刺眼的血红,沉声道:“给我打。”   ? ☆、血色谢师宴 ?  一令之下,墨染被几位受持棍棒的女子团团围住,其中一个人伸手一抓,便将他从座椅上拉了下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另一人直接一脚踹了过去,直接将墨染踢飞。他的额头撞上了桌沿,身体撞碎了两把椅子,血一下子从他额上的伤口沁出,又从他嘴角溢了出来。   桌子倒了,餐刀滑到了他的腿边划破了他的衣衫,茶壶碎了,崩起的碎片划破了他的脸,滚烫的茶水溅在他的修长的手指上烫出了水泡。墨染皱了皱眉,似乎想躲开一地狼藉,却不料铺天盖地的乱棍随之而来,落在他的身上。   躲闪间,不知哪里被刀刃划破了,血一下子漫了上来,沿着刺绣的纹路侵染了白衣,白云幻化成了火色的晚霞,映着美人绝色的容颜,绘成了一幅令人窒息的画卷。   墨染自始至终一声不吭,眼神痛苦眉头紧蹙地看着王岁生。   王岁生亦目不转睛地看着墨染,在他的痛苦中宣泄自己的怨恨与怒气。   “打得好,我早就看这狐狸精不顺眼了。”“不过是个卖身的,还对客人挑三拣四,装什么清高,早想打他一顿了。”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一场私人恩怨渐渐演变成了全城对墨染的讨伐,围观群众纷纷鼓掌叫好。   像是回应群众的呼声,打手的力道加重,咔嚓的骨头断裂声音响起,把王岁生从恨意里惊醒,他神色有些迷茫,看向墨染嘴里渗出越来越多的鲜血,犹豫地启唇,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他身边的女子看得兴起,也高声道:“打死他!”   黎思眼神漠然地看着墨染挨打,嘴角笑得温和,保持着谦谦君子风度,好似周围的一切与她无关。   另一声骨裂声响起时,颜如枫终于出手。他用上了“踏雪寻梅步”,呼吸间便游走到了墨染身边,一手“春风拂面”轻巧扫开了一齐向墨染身上落下来的五棍,搂住了他的腰扶他起身,另一只手稳稳的定住了墨染骨折的两处。另几人的拳风打到了,颜如枫让墨染靠着自己,身体不动,左足抬起踢向其中一人,借力打力让其打向另一人,致使另一人打向第三人……眨眼间,摔倒一片。   “够了。”王岁生抬手,走到了颜如枫与墨染面前,抓了一把墨染身上的血,抬起了他的下巴:“疼么?”   “咳咳,”墨染吐出一口血:“疼。”   王岁生看墨染疼得眼中都逼出了泪,声音却倔强的不带半点□□,低沉而又沙哑,连带着他挑起的眉,含泪的眼,血色的唇,魅力比未受伤时丝毫不减,反增了一份凄美。王岁生松开手,点了点头:“那就好。”   颜如枫禁不住插了一声嘴:“你最该打的是你妻主。”   王岁生忽然笑了,憔悴而又无奈:“但是她是我妻主,”他闭了闭眼,满是嘲讽地道:“呵呵,妻主。”语毕转身,对打手们打了一个标准的军队撤退的手势,躲开了向他走来的黎思与陪他前来的女子,独身走出了皆是客。   墨染看着王岁生孤寂的背影,悲悯道:“妻主虚伪,朋友鲁莽,可怜他空有……遇人不淑呵……”   “还是多关心下你自己吧。”颜如枫道:“一处骨折、一处骨裂、烫伤、擦伤、扭伤、划伤、淤血……我带你去看大夫。”   墨染不答,用没伤到骨头的手撕开了染血的衣袖,又拿了几双筷子将另一只手臂固定起来,依旧看着王岁生离去的方向:“不必,那些是王家军的士兵,打我一介男子不致死、不致残、大疤都留不下,已是手下留情,该这样痛上一阵子的。”又礼貌的问颜如枫:“能帮我把那几个断掉的椅腿捡起来吗?”   颜如枫用内力吸过椅腿,接好墨染的肋骨,用他手上撕开的布条绑住木条,固定在他的身上。他的手段干脆利落,饶是如此,墨染还是疼得牙齿打颤,缓了好久才虚声开口:“谢谢。”他强撑着离开颜如枫自己站起身,又是痛得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间又晃动了骨头,疼得将嘴唇凝固的伤口咬裂,又渗出了血。   颜如枫看得有些心酸,安慰道:“你这是何苦?其实错不在你。黎思不安于室,就算不是你还会有别人。你身为……只能被迫接她的生意了。”   “被迫?”墨染双眼无神地看向远处:“谁知道呢?见了来风骨楼的客人,哪位花子不是主动的凑上前,浑身解数的勾引呢?毕竟多一个客人,多一些钱,也多一些名声……”他忽然眼神凌厉了起来,猛地看向颜如枫,嘴角上挑,勾起一丝玩味的笑:“说起来,你知道顾怡之来风骨楼吧?告诉你哦,她每一次来找的都是我,还看过我的身子……”他看着颜如枫身上霎时涌起的杀意,笑了起来:“瞧,你不是也是这样了么,听到这种事,也很想杀了我呵……”   颜如枫已经冷静下来,他开口道:“用不着我动手,她看你身子时脑子里面想的不是很无聊就是有阴谋,她不喜欢你。”   墨染这回是真心想笑了,骨头痛都停不住:“你真是……哎,倒不枉被顾怡之心心念念了十年……不错,她估计只能看得进去你的身子。”   颜如枫听见这话,脸一下子红了,念了十年么?他怎么不知道?还有……什么看什么身子什么啊?   墨染看见颜如枫羞涩的表情,想到自己无望的喜欢,觉得十分刺目,他低叹道:“你还是觉得我错了,你若觉得我没有错,刚才听我说的时候就不是那个想杀人的表情了;你若是觉得我没有错,在王岁生说动手的时候就该阻止他了,而不是现在才救下我……不过,”他一字一顿道:“你也救不了我。”   颜如枫张了张口,却无法反驳。墨染出身风尘,身世无奈,却的的确确破坏了他人家庭,间接害王岁生流了孩子;王岁生被妻主背叛,痛失孩子,却也的的确确以权谋私,让人打得墨染骨折吐血。黎思亦失去了她的孩子,她背着夫郎嫖妓,又漠然看待妓子被打,但以钱买身,袖手旁观,都未曾触犯律法……而这事情如何解决……即便墨染重伤身死,王岁生与黎思的孩子也不会回来;无论黎思如何忏悔,都无法弥补对王岁生与墨染两位男子的伤害——一个是心伤一个是骂名;纵使王岁生手下留情,夫妻裂痕和墨染身上的伤痕也是无法磨灭的了……都是死结。   颜如枫百思而不得解,终是化作一声叹息。   谁该说谁错,谁又能救谁呢?   人们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一边聊一边往外走,黎思也随着人流退了出去,暗中使了个颜色。   “小心!”颜如枫剑拔出鞘,“铮铮铮”三声劈开了刺向墨染脖颈的暗器,却被一股暗劲震开了手中剑,他的手臂很酸,知晓来者是个高手。颜如枫身形晃动挡在了墨染身前,和一个蒙面人近身交起手来。他试探了一招就知道来者内力极深,自己敌不过,立时一招“乳燕投林”反身到其背后,使出“捆仙掌”禁锢住蒙面人,对墨染道:“快走。”   秦墨染看着颜如枫与蒙面人,心中估量着,若是他和颜如枫联手,倒不是打不过……只是想到方才种种,忽然觉得很累很累,他走到颜如枫身边,在他耳边轻声道:“黎思要杀我灭口,你不用卷进来的。你是顾家主君,她不敢伤你的。”随即一个巧劲卸开颜如枫的力道,放开了蒙面人。   秦墨染飞快地在颜如枫耳边说了一句:“颜如枫,人们总拿你我的容貌相比,今日一见,我却觉得你比我美多了。”至少你没有我丑的一面。他神色淡然,正面迎上了蒙面人向他打向他天灵盖的掌,不闪不避。   颜如枫气得要命,他自小受冰块儿爹的耳提面命,认为世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最看不得他人寻死觅活,飞快纵身半挡在墨染身前,挥掌相迎,想着若是受了内伤,伤好后一定要打他一顿出气。   不过颜如枫并没有和蒙面人对上,一阵尖锐的破空声想起,七支利箭打碎了蒙面人的掌风,刺入了她的身体,逼退了她。   颜如枫一怔之下被人拉开,随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的身子僵了僵,继而放松下来,依靠在身后人的身上。他的眼中夹带着喜悦的光芒,唇慢慢弯起,露出一个惊艳四座的笑容,回身道:“你不是不来么,顾怡之?”? ☆、表白与身世 ?  顾怡之淡淡一笑,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颜如枫,确定他没有受伤才慢悠悠道:“我有说过吗?”   颜如枫没有和她仔细计较,只是笑着向她那边靠了靠,他侧头问:“你知道蒙面人是谁吗?”   顾怡之揽着颜如枫的腰走过去,低下头对被利箭刺伤的蒙面人道:“身为黎家长老,应该不会乐意见到黎家与顾家为敌吧?”   蒙面人看了顾怡之一眼,又看了墨染一眼。   顾怡之笑得疏离:“别误会,这与我无关。”看向颜如枫,见他怔怔地看着她,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语:“不是你在救人么?我的主君?”   颜如枫耳朵红了,他压下心中的悸动,抬步上前,挡住墨染的方向,灿然一笑:“我颜如枫以顾府主君的名义,保下墨染。若黎家再找他麻烦,便是与整个顾家为敌,到时莫怪我们不留情面了。”   自信微笑的颜如枫是如此绚丽夺目,顾怡之在一旁看着,若不是人太多真想狠狠地吻过去。   秦墨染刚从生死关头走了一圈,想到方才竟存了死志,又是羞愧又是后怕,最艰难的时刻他都撑着活下来了,若是此时放弃他在地府里会后悔死……倒是多亏了颜如枫。他本想撑着身体踱过去向颜如枫致谢,见顾怡之与颜如枫之间的微妙气氛便停住了脚步,转而向楼外移去。   “墨染!”秦墨染的身子忽然被撞了一下,身上剧痛,忙开口道:“疼!疼!疼!方知楚你放开我,碰到我伤口了,哎,真疼……嘶……”   “看来没我们什么事情了,回去?”顾怡之看了一眼方知楚和秦墨染,对一旁的邵璃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颜如枫将事情经过和顾怡之讲了讲,继而问起顾怡之的看法。   顾怡之沉吟了片刻,开口道:“也许正因为世事无奈,世间才会有更多不同的人吧。他们三人谁对谁错暂且不论,如果王岁生换一个人,和一个专情的妻主在一起,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说不好听一点,若黎思的夫郎不是王岁生,而是一个认为女子三夫四侍理所当然的男子,也不会有今日这一幕……”她打了个呵欠,不以为然道:“反正这么愚蠢的事情和我们是不会有什么关系的,没什么好想的。”   颜如枫:“……”愚蠢,也是,他在这方面倒是一点不担心……颜如枫不由得笑了起来。   顾怡之看颜如枫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有些好奇地问:“怎么?”忽然皱起了眉。      “头又疼了?”颜如枫担忧地扶住她,严肃道:“你不能再这么忙了。”   这次的疼痛很短暂,顾怡之恢复过来摇头道:“没什么大事。”   颜如枫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那也不许。”见顾怡之想开口反驳,截断她的话抢先开口:“顾怡之,我喜欢你,你这样,我会心疼。”   看着顾怡之怔愣的样子,颜如枫笑了,“我喜欢你”这四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他没有任何顾虑与担忧。他欣赏眼前这位女子,欣赏她的坚韧勤勉的意志,欣赏她笃定的自信,欣赏她随性的大气,欣赏她的思想与追求;他感激眼前这位女子,感激她的尊重、回护、信任与交在他手里的自由;他享受与眼前这位女子相伴的时刻,享受与她彻夜畅谈,享受与她亲密,享受与她携手并肩共抗外敌……更重要的是,他心疼她,并发自内心的渴望着眼前这位女子的获得快乐,他愿意纵容她的索取,他想要分担她的压力,他已无法忍受事事让她挡在他的身前——他也想守护她。   这句话,颜如枫不需要顾怡之的回应,他只是告知她,他的倾慕,他的心疼。   顾怡之直视着颜如枫的双眼,忽然就明白了,纵然是在顾府外的大街上,她还是不能自已的吻上他的唇,宣泄着心中的颤动。   一时间,青缘城的茶闲谈资中顾家家主主君街上拥吻盖过了风骨楼墨染被打……   顾怡之与颜如枫这几日都腻在一起,一齐处理相关事务。邵璃已经加入了顾府,顾怡之直接把顾家大长老的职位交给了他,短短两天时间,邵璃就适应了顾府的环境,将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引得颜如枫敬佩不已。顾家内务交给邵璃很放心,顾怡之应对顾家外事人情往来也游刃有余,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精力,所以颜如枫打算插手帮忙的是顾怡之暗中的势力——负责情报与暗杀的纵云阁。   再见到墨染颜如枫没有过多惊讶,他早就猜到风骨楼的墨染是纵云阁的一员,只是他没想到,墨染竟是纵云阁的情报堂堂主。   “颜如枫,秦墨染。”顾怡之给他们正式介绍了一下,便开始交接工作,这几日她已经很了解颜如枫的能力了,不知怎的,颜如枫对打探消息这一行有着极高天赋,一点即透,她很放心把这部分内容交给他。   “除了跟进皇室百官四将门五散人六门派七家族八皇商十一名老十六城的消息,现在纵云阁主要调查两件事,一个女子的身份与追杀她的组织。”顾怡之看了一眼颜如枫,那女子自然是他的生母,那组织则是将颜君关起来的人,她查了许久都没有头绪,也许颜如枫能找到线索。不过关心则乱,她隐瞒了女子的身份与颜君的事情,秦墨染都不知道。顾怡之继续道:“那女子与那个组织背后都有极强的势力,都不知与哪一家族有瓜葛。”她认真的看向颜如枫:“这两件事情十分棘手却又至关重要,我和秦墨染都会帮你的。”   颜如枫闻之郑重点头:“好。”   正事说完,秦墨染向颜如枫端端正正行了个礼:“为那日救命之恩,多谢了。”   “不必多礼。”颜如枫慌忙道,秦墨染伤势未愈敬这个礼,他看着都替他觉得肋骨疼:“不过你下次若再想寻死,我可绝不会再救你了。”   “自然,”秦墨染笑得妖娆:“墨染若是再引得主君以身相救,尊上定会活活烧死我的。”   “真有自知之明。”顾怡之在一旁评论道。   颜如枫心跳加速,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墨染,秦是你的本姓?”   “嗯。”秦墨染忽然有些沉默,想到了之前的事情。   “这是鸾朝的姓氏吧?”   “鸾朝?”秦墨染自幼被父母抛弃,多方打听都没打听出来秦氏的家族,本已经放弃寻找亲人,此时听颜如枫所言又产生了希望。   颜如枫点头:“好像听爹爹说起过。”   “爹爹?”顾怡之确认道。   颜如枫想了想,拍手道:“是了,爹爹曾给我讲史,说数百年前,鸾朝的前朝皇姓为秦,改朝换代后活下来的人都改名换姓,秦氏才在鸾凤两朝消失殆尽的。”   秦墨染一听“数百年前”便没了兴趣,反是顾怡之听得认真。   这鸾朝皇室密辛,颜君是如何得知?顾怡之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关键,心道怪不得查不到,原来一开始思路就不对,不该从各大家族与凤朝皇室查起,颜君与那女子,应该都是鸾朝人!   顾怡之心念一动,颜君……颜?她依稀记得,燕,是鸾朝皇族的姓氏!? ☆、秘辛与血缘 ?  近年来鸾朝与凤朝大大小小战事不断,说起来是有原因的。   百年来,鸾朝的子民一直比凤朝的子民富足。   当今凤朝女帝云素白三十年前只是一个普通皇女,因得罪了当时的太女被派到鸾朝为质,以换取物资,却不知怎的获得了鸾朝一代风云人物梁子吟的青睐。   鸾朝的风气与凤朝不甚相同,鸾朝男子更加大胆活泼,凤朝男子则更为含蓄内敛,所以不同于凤朝入仕者为清一色的女子,鸾朝朝堂上总会有一两个男子官员,只是他们的处境比较艰辛,也大多终身不嫁罢了。梁子吟便是这样一位奇男子,以尚未及冠的年龄成为了户部尚书。   在梁子吟的帮助下,云素白韬光养晦,步步为营,不仅回到了凤朝,还一改往日的低调,实打实地为凤朝人民做了许多好事,并不遗余力地称赞梁子吟,称之为“师”。这使得凤朝人也很感激梁公子,鸾朝人也很欣赏凤朝这位谦逊的皇女。   一时间,鸾朝与凤朝人民更加亲和,往来贸易更加融洽,人民生活也越过越好。甚至凤朝太女不幸去世,民众都没有太过悲伤,反是拥护云素白成为太女。   待到云素白称帝,娶凤朝重臣之子宁不语时,两朝很多人还唏嘘了几声,为云素白与梁子吟没有修成正果而遗憾,但随即听闻梁子吟送上了二十二件厚礼,立刻又被两人纯洁的师徒朋友情义感动,两朝关系更加亲密。   后来梁子吟也要成婚了,妻主还是新上任的鸾朝女帝燕霞晚,两朝民众纷纷猜测云素白会送多少贺礼呢?各大赌坊甚至还开出了赌局。   结果没有公布,群众不得而知。只是两朝都开始加强练兵,让百姓感觉到了风向有变。   四年后,鸾朝女帝燕霞晚与怀孕的凤君梁子吟一齐失踪,其妹燕琉初举兵搜寻许久,声称二人被凤朝人所害,只救得两人之女,遂成为辅佐幼女的摄政王。而另一边,云素白则谴责燕琉初为了自己的野心害死了姐姐与姐夫,两朝从此交恶,战事不断。   这是明面上的事情,暗地里如何顾怡之不得而知,那时她还没建立纵云阁。   不过现在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   “当年和鸾朝女帝与帝君一起失踪的,还有女帝身边的暗卫组织——枫林卫。”颜如枫将两卷书简放在桌子上,对顾怡之与秦墨染道:“不过,枫林卫都是男子,与那个组织的人不同,如果你们怀疑那女子为鸾朝前朝女帝,那么枫林卫应该是帮她隐藏行踪的人,而在凤朝难查到消息的组织……应属于鸾朝摄政王的管辖。”   颜如枫严肃道:“这件事很严重,从鸾朝女帝失踪至今,已近二十年,两股势力暗中潜伏在凤朝一点风声都没有,很有可能在谋划什么……说起来,九年前云霄王一战成名,击退鸾朝来犯,难不成只是鸾朝摄政王的试探?这么说她的野心可就大了,隐忍这么多年,绝不会吞并几个城池就满足的,很有可能想把整个凤朝一网打尽……”   顾怡之看着颜如枫忧国忧民的样子,心中思绪万千。她并不在意颜如枫的身份如何,无论他是平民百姓还是王侯公子,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颜如枫呢?当得知自己是鸾朝皇子后,他会站在哪一边?还会愿意做一个凤朝家族的主君吗?如果两朝交战,他又会如何?   秦墨染听了颜如枫的话,又看了看顾怡之深思的样子,心下已明白了七七八八。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不过既然这件事与他没什么关系,便索性保持了沉默。   颜如枫说到口渴才停下来,见秦墨染与顾怡之专注地看着他,羞赧道:“我说的太多了,你们没什么想法么……”   秦墨染展颜笑道:“没有,你分析的很好。”   颜如枫越发奇怪,回想了一下自己说的,忽然想到了什么:“枫林卫这个名字起的很像……”他停住了,沉默了许久看向顾怡之:“爹爹他……”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枫林卫的首领。”   “那他……”颜如枫眼圈一下子红了,手紧紧抓住了桌沿,竟抓出了裂痕:“他还活着对不对,三年前他离开是不想我卷入其中……”   “是的,颜君还活着。”顾怡之将他紧握的手抽出来握住,以防他伤到自己。   “还活着,活着,活着就好……”颜如枫根本无法承担自己的心情的重量,靠在顾怡之肩膀上沙哑的一遍遍重复这两个字,泪潸然而下。三年来,多少次午夜梦回遇到了爹爹,颜如枫每一次都是哭喊着求他回来,带着泪痕清醒。冰块儿爹对他而言,不仅仅是全心全意待他好的亲人,还是他敬爱的师父,这辈子最崇敬的人与最想让其开心的人。他好不容易走向成熟,多么希望冰块儿爹给他个尽孝的机会。   此时的他已经能很好的克制自己的情感,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冰块儿爹。颜如枫擦干了眼泪,向顾怡之与秦墨染笑了笑:“我没事,这是好事。”   顾怡之看着他道:“如枫,你有想过你的身世吗?”   颜如枫想了想,震惊地开口:“你是说,我娘是?”   顾怡之:“前鸾朝女帝,应该错不了。”   秦墨染插嘴道:“鸾凤两朝,女帝暗卫首领是男子并为帝王侧君是惯例,以确保绝对忠诚。”   看着颜如枫有些迷茫的眼神,顾怡之揽住他:“你可以慢慢想。”颜如枫,你最好不要因为这样就想摆脱现在的身份,否则我不会客气的——你说过喜欢我,就要为此负责。   颜如枫转头问向顾怡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差不多是刚成为家主的时候吧。”顾怡之大方地看向颜如枫,他是要质疑他多瞒了他两个多月吗?顾怡之这么想着,却诧异地发现颜如枫脸红了。   颜如枫想到婚后顾怡之的忙碌,觉得她的手揽的不是他的腰而是他的心,温暖而轻柔,他甚至还误会她阻止他办丧礼的缘由……颜如枫又是羞愧又是开心,在顾怡之耳边低声道:“你一直在查我父母的下落么……谢谢,妻主。”说着吻了吻顾怡之的耳垂。   “……”顾怡之张了张口,她觉得哪里不对,却也反驳不了什么。她是一直在查颜如枫父母的下落不错,但也没想过他会为此感谢……说起来这还是头一次颜如枫在他人在场的情况下表达对她的亲密。   秦墨染看着纵云阁的两个领袖幼稚的脸红来脸红去,无奈打断道:“看起来没我什么事情了,我回去了,你们继续,床是现成的……”? ☆、吃醋与补偿 ?  最终秦墨染还是留下了,现在寻找冰块儿爹与燕霞晚比较重要,颜如枫和顾怡之也没什么心情做别的事情。   不过有了方向,调查一下子快了很多。   颜如枫拿着一份从京城传来的竹简,是顾若轻传来的消息。这一年从青缘城进京赴考的年轻学子中,顾若轻、邱喻文与赵时与朝中官员接触最为紧密,颜如枫很快就联系上了她们。   最初信件往来的时候,颜如枫会想到请顾若轻帮忙逃婚被拒的事情。他和顾若轻她们本是朋友,后来渐渐了解了顾怡之,颜如枫就能理解顾若轻的所作所为是为他好了。虽然写信时有些别扭尴尬,慢慢地倒也放下了。两人又成为了朋友,闲暇之余也聊些私事:比如,颜如枫会问顾若轻顾怡之喜欢些什么……   顾若轻与邱喻文和赵时此时刚结束秋试闭训,与凤朝的云霄王来往密切。凤朝女帝云素白的唯一女儿云涵几年前就去世了,太女之位空缺,女帝之妹云霄有能力有手段又有战功在身,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凤帝。而且九年前云霄王曾击退鸾朝来犯,与鸾朝摄政王正面交手,很适合拉为盟友。于是颜如枫与她们商量过后,决定把鸾朝摄政王有势力渗透在凤朝的消息告诉了云霄王。   颜如枫手里的来信上说,云霄王很重视这件事,并已经发现了鸾朝摄政王的行踪,在京城郊外。看到这里,他当机立断,让人把秦墨染叫过来。   来纵云阁的却是顾怡之,只听她道:“我正和方知楚与秦墨染谈话,就让他别过来了。如枫,他们看起来好事将近,这一段你应该不能指望秦墨染了,有什么事情找我吧,我很清闲的。”说完在颜如枫的脸上摸了一把。   颜如枫:“……那恭喜他们了。”随即把顾若轻的信交给顾怡之。   顾怡之挑眉:“你和那丫头联系上了?”   “……”颜如枫点头,这是什么称呼……   顾怡之玩味道:“她就是你那时想私奔的人吧?听说还去她屋里求她了?”   “没!”颜如枫心中暗叫不好:“我和她没什么的……她才十四岁啊,我把她和颜林一样看的。”   “都和颜林一样了啊……”顾怡之拉长了声音:“没什么还让她带你走……”   顾怡之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颜如枫在她唇上亲了亲:“谁让你那时候吓唬我。”   顾怡之怔住了,她想说那不是吓唬,她真的想过,当然后来就放弃了。感受到颜如枫侧头在她肩上蹭了蹭,搂紧了她,有些撒娇意味的低喃道:“怡之,我只喜欢你。”,顾怡之的心颤了颤,回抱住了他,轻声笑道:“颜少侠好不经吓,那我补偿你好不好?”   “补偿什么……唔……”   顾怡之给了颜如枫一个极具挑逗热辣的深吻,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抚摸了几下,感受到颜如枫的□□才放开他,手在头发与腰带上一抹,发簪与外衣便落在了地上,青丝如瀑布般流下。她慵懒地倚靠在绘着腊梅飞雪的屏风上,冲颜如枫潇洒一笑:“想要什么,自己来拿。”   颜如枫呼吸有些不稳:“……我叫你来是谈正事。”   顾怡之笑了笑:“你说。”伸手解开了中衣的衣带。   两人最近都在忙寻找冰块儿爹与燕霞晚的事情,已经有好久没有亲热了。颜如枫抓起茶杯喝了一口,低声道:“这里不是顾府。”   顾怡之笑意更深:“所以等会儿你小点声。”她扫了一把乌黑的发丝,中衣垂到了肩膀。   “顾,怡,之。”颜如枫脸恨恨道,闭目不去看顾怡之。   “啊,对了,”顾怡之欣赏了一会儿颜如枫的羞恼的表情,突然道:“上回你提到那个刀枪不入的手套我弄到了……”   颜如枫好奇的睁眼,恰好看到顾怡之从怀中取出一副纯黑的手套:“……”想到那手套上带着她胸前的体温,血一下子冲到了脑子里,颜如枫脸红的似乎要滴出血来。   顾怡之挑唇看着颜如枫,慢慢地将手套戴在自己的手上,拿出一片刀刃随手一抓。   颜如枫有些担忧地轻呼了一声,见顾怡之冲他晃了晃毫发无伤的手,才放下心来。   “如枫,”顾怡之倚着屏风随意的问:“还不过来么?”   颜如枫看着顾怡之,他极喜欢她这样的表情,充满诱惑却不带半点亵渎意味,他也极喜欢她的姿态,自信而潇洒,她的一切都在吸引着他的身体与心神。身为男子,颜如枫没想过他会如此主动的渴望妻主……   顾怡之见颜如枫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莞尔一笑,戴着手套朝颜如枫伸出手去:“你觉得,我用这双手套,摸,你,怎么样?”   “别,别说了……”颜如枫轻喘道,走到顾怡之的身前,吻住了她。   ……   屏风经不太起两个人的倚靠,倒在了地上,书柜最上方的书简也由于撞击而跌落了,散了一地。   不过顾怡之与颜如枫没有精力去管这些。   “啊,都未时了,我下午是约了邱哲邱大夫的,午饭没时间吃了,快跟我走!”颜如枫呼吸尚未平复,有些急促的道。   顾怡之揽住他,将茶杯递给了他:“急什么,先喝口水,你嗓子有点哑。”   “邱大夫很忙的,我们不能浪费他的时间。”颜如枫瞪了顾怡之一眼:“都是你……”   顾怡之轻笑道:“我怎么了,是你扑过来要……”还没说完,门“嘭”的一声关上,颜如枫已然出屋。   顾怡之追上疾行的颜如枫,听颜如枫对纵云阁的守卫吩咐道:“吩咐下去,我回来前,不可让任何人进入资料室,包括秦墨染。”   顾怡之笑意满满地跟在颜如枫后面,在他耳边小声道:“这么说,颜公子是要回来自己收拾了,需不需要我帮忙?”   “顾怡之,”颜如枫咬牙切齿,同样小声地在她耳边道:“你再说下去,我就不管你头疼不头疼了,你自己找人看去。”   顾怡之瞬间收了笑容,一脸高傲的道:“啊,看来某公子说喜欢我,只是说说而已呢……”   颜如枫:“……”他在语言上实在是应对不了他家妻主,只好拉着顾怡之的手朝邱大夫的住处奔去。   两人离开后的纵云阁资料室。   跌落一地的竹简中,有几卷被摔散开来,其中一卷尤为引入注目,因为上面的字都是红色的。   其中卷首有一行小字:“秋实十九年,四月:青缘城,城北,颜如枫——追杀令。”? ☆、内情与启程 ?  凤朝本没有邱氏,第一个姓邱的人是邱哲。   邱哲本不姓邱,姓黎。   黎家人大多机智聪颖,文武兼修,是凤朝各大势力争相拉拢的人才。   更妙的是历来黎家子孙不从商,不从政,不从农,不从工,只从师。黎家女儿不是武馆教习,便是教书先生。朝廷的官员、各地的才女、江湖的侠客、边疆的武将,近三成是她们教出来的。而黎家男子温文尔雅,德才兼备,谦恭有礼,是贤夫良父的上上之选。   黎哲便曾是这样的大家公子,现任黎家家主黎思的表兄。   丰神如玉,惊才绝艳,妙手回春。   求亲者不断慕名前来,其中不乏真情女子,让他可以托付自己给一位良人,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却都被他拒绝了。   黎哲并非眼高于顶,他只是,不想嫁人,不想要那种生活,相妻教子并非他所愿。   也许是幼稚,也许是任性,也许是深思熟虑后的坚定,黎哲不告而别,不拿盘缠,只身一人,离家三年。   再回时,已背上未婚先孕的骂名。   黎家最重礼教名声,黎哲的独身离去已经让家主不喜,未婚先孕还誓死不言那女子的名字更是火上浇油,威胁着要将他赶出家门。   “大姑,哲此番回来只是知会你们一声你们该知道的,并不是寻求黎家庇护。”黎哲闻言笑笑,挺着大肚子转身去的潇洒。   “虽然哲并不以为哲所做之事有半分不耻,但既然黎家认为妨害到了名声,哲便自撵出家门好了。”父母早逝,他也不欠黎家其他人的。   改名为邱哲,他在离黎府两道街外的地方租了房子,女尊国曾经养尊处优的男子,竟然独自生下孩子活了下去,养大了女儿。   邱哲的医术极高,在青缘城小有名气。他是顾若轻学医的师父,女儿邱喻文又是顾若轻与赵时的至交好友。邱哲很少能被达官贵族世家的人请动,不过颜如枫与他相识,事情就好办得多。   “这病根治不了,”邱哲为顾怡之诊治后开口道:“少思少忧,心态平和……”他顿了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放下执念,发作的就少了。”   顾怡之看着他桌子上茶壶的花纹,开口道:“邱大夫之前可曾见过这种病症?”   邱哲沿着她的视线看了看,笑了起来,声音飘忽,仿佛在回忆:“是啊,见过。”   顾怡之直视着他:“可是,尊妻云素白?”   颜如枫在一旁小声道:“怡之,对邱叔尊敬一点……”   “没想到你竟认识这花纹,”邱哲笑着摇头,无奈却也潇洒:“她算不上我妻主,情人或者朋友吧。怎么,有事情想问我?”   邱哲的开放言语让颜如枫有些咋舌,不过他很快收好了表情。顾怡之盯着邱哲,在思考他翻脸的可能性,据说黎家武功不弱。   顾怡之行了个礼:“我们想知道当年的事情。”   邱哲打量了两个人片刻,向后靠在了椅子上,笑容温柔亲切:“也好,我好久没有谈起她了。”   当年云素白成亲后,才发现自己对梁子吟念念不忘,思念之下,竟暗中筹划,将鸾朝凤君梁子吟劫了过来。鸾朝女帝燕霞晚发现的很快,也许是情之所至,竟只身带着暗卫追了过来。后来鸾朝女帝之妹燕琉初发觉,也举兵搜寻了过来。鸾朝国力强于凤朝,但是在凤朝境内自然是云素白的人占优势,将梁子吟劫回了皇宫。   当时梁子吟已经怀孕,的确生下一女,云素白本想杀了她,但心上人苦苦哀求让她改变了决心,留下了她,对外称作为宁凤君之女,也就是后来的太女云涵。   说到这里,邱哲抬头望向顾怡之:“还要继续听吗?之后的消息可是需要你们还的。”   顾怡之淡淡一笑:“但说无妨。”   邱哲点头,继续讲述当年内情。   燕霞晚与燕琉初也得知了梁子吟生下一女的消息,但同时也得知云素白杀死了那个女孩的消息。燕霞晚自是悲痛,但依然强打精神打算回鸾朝派兵凤朝,夺回凤君。哪知燕琉初心生反心,在燕霞晚悲伤之时聚集兵力,将燕霞晚的亲卫打灭了七七八八,随便找了个幼女辅佐称帝,成为了鸾朝摄政王。由于没杀了燕霞晚,燕琉初留了一部分势力在凤朝,以备不时之需。   梁子吟得知消息,以为燕霞晚身死于燕琉初之手,再加上女儿还在云素白手中,隐忍下来在凤朝皇宫中生活。燕霞晚则无处可去,在凤朝暗中发展势力。云素白对梁子吟百般讨好,却不得其心,终于渐渐失去耐心,人变得暴躁易怒。   “我是在哪个时候遇见她的,”邱哲的表情无限温柔:“本来是想帮帮她。君主不仁,受难的是天下苍生,但相处之后由怜生情……后来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了,我就离开了——我不希望喻文出生在皇室,而且云涵……”他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没想到我走之后,发生了一件事。”   燕霞晚终于得进皇宫,与梁子吟携手逃出,云素白怒极,派人搜寻二人下落。九个月后,云素白只见得梁子吟的最后一面。梁子吟再次怀孕,生下一子后难产而亡。燕霞晚则不知所踪。云素白终究没拒绝心上人临终时最后的请求,没有杀死梁子吟与燕霞晚的儿子,而是把他被放到竹篮里,顺水飘走,凭天断。   “之后我回去过一次。”邱哲道:“梁子吟去后,云涵已经有了其父之风,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能控制得了云素白的情绪了,我也就没再插手。只可惜那孩子先天体弱,寿泽不长,不然该是一个出色的帝王。”   颜如枫听到此处,心下十分悲伤,他没想到他还有两个同母异父的姐弟,而且姐姐早逝,今生无缘得见,弟弟……则不知生死,音讯全无。   顾怡之握住了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们可以查查你弟弟的下落。”她下意识地安抚颜如枫,却忘了还有邱哲在场。   邱哲闻言,细细打量了颜如枫许久,心道:“原来如此。”不过他并未点破颜如枫身份,而是对顾怡之道:“你知道我要你做什么了吧。”   顾怡之冲邱哲拱手一笑:“邱叔抬举我了。我虽是顾家家主,顾家的暗势力的实权却掌握在顾若轻手中,她和邱喻文是挚交好友,若是邱喻文有什么麻烦,一定会出手相助的。”邱哲虽然只是三言两语一笔带过,顾怡之却知道这些年云素白没有沦落为暴君,国泰民安实有他一份功劳,再加上欣赏于感激,她对邱哲几位尊敬,说的话也是前所未有的谦逊。   邱哲被逗笑了:“竟没想到顾家家主也会谦虚……据我所知,纵云阁的势力可不弱于顾家暗势力。”他脸色一正,认真向顾怡之坐了一揖:“若喻文未来有难,还望阁主施以援手。”邱喻文是云素白唯一的女儿,又入朝为官,若身世被人得知,很有可能卷入帝位之争。那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但如果真的发生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顾怡之连忙回礼,郑重道:“定全力为之。”   邱哲得到承诺,也不吝啬,开口道:“燕琉初的势力与恭亲王有些关系,估计是想合伙对付睿亲王云霄王与凤帝云素白吧。”顿了一顿,又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两人一眼:“然后对于顾怡之你的病症,床第和谐有利于恢复,比如你今天应该没有发作吧?”   颜如枫:“……”   离开邱哲的住处,顾怡之与颜如枫商量了一下,燕琉初与恭亲王此时都在京城,事不宜迟,两人打算立即动身前往京城打探。   两人分头收拾东西,顾怡之回顾家安排,颜如枫则回纵云阁取些有用的消息,选一些人。   路上,颜如枫一直在思考:“云素白有这种头痛的症状,是因为梁子吟,那顾怡之呢?她的执念又是什么呢?”? ☆、来客与心结 ?  京城繁盛远超青缘城,不过顾怡之与颜如枫却没有什么心情玩乐。   两人与顾若轻见面谈了一次,便直入云霄王府。   没想到作陪之人还有一位美得令人惊叹的公子。   “这位想必是左相嫡子沈洛书沈公子了,”顾怡之欠身施礼:“不愧是凤朝七公子之首,果然气质非凡。”   云霄王闻之,也笑道:“无论是相貌气质,顾家主君可都不输于洛书啊,若不是已经出嫁,定然也会占一席位。顾家家主可是好福气。青缘城果然地杰人灵,凤朝七公子之一的花魁墨染也是出自于贵乡呢。”   寒暄过后,几人说起正事来,顾怡之将邱哲的话挑了一部分说给云霄王听,隐去了邱哲与云素白的事情和燕霞晚的事情,又提出借助人手去京郊救人。云霄王则表示打击燕琉初的势力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不易打草惊蛇,需要从长计议。又在顾怡之几经争取下同意其先行打探,至于加派人手还需再议。   两人从云霄王府出来后,颜如枫有些神思不属。   顾怡之见状宽慰道:“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我原本就没有指望云霄王派兵相助,军队的人对排兵布阵在行,皇家暗卫对搜查守卫在行,在暗杀救援方面却不及纵云阁训练有素,又容易自命不凡不听指挥,她派人相助反而会拖累我们的行动。我联系她,一是便于获得消息,二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云霄此人多疑自负又极富野心,受人瞩目与畏惧。顾家在京城暗自行动,很有可能会受到各种势力的阻碍,但一旦表示我们是云霄王一方,其他势力就不会干扰了。而明面上是云霄利用我们的人前去试探燕琉初,她觉得她自己占了便宜,对我们的戒心也会少很多。”   颜如枫神色复杂地看了顾怡之一会儿,点了点头:“那我们怎么办,今晚动手吗?”   “急不得,今晚先去查探一下爹爹具体在什么地方,还有对方守卫的兵力,再做打算。”顾怡之在颜如枫脸上亲了一下:“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好了没。”   “好。”颜如枫看了顾怡之的背影好久,从袖中取出被他攥得发热的一片竹简。   “秋实十九年,四月:青缘城,城北,颜如枫——追杀令。”   颜如枫看着那片竹简。   顾怡之的声音还在耳边徘徊,她在他脸上亲吻的温度也依然存在。   颜如枫轻轻地将竹简一点点折断,在残片上掌力挥动,将其化为一堆粉尘。   看竹粉随风而散,颜如枫走了几步,低头轻嘲了一声:“没用。”   即便理智上,明白顾怡之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他,之前种种可能是误会,也早已过去,但是没用,感情上,他依旧渴望一个准确的答案,斤斤计较,患得患失。   夜晚,顾怡之的□□被颜如枫点燃,她隐约听见他在她耳边呢喃:“你喜欢我吗?”轻笑着压住了他,轻挑起他的下颚:“你觉得呢?”一个深吻吻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顾怡之与颜如枫等人正在研究昨晚打探的结果,调查的结果并不乐观,只是确定了有人被关押在密室中,却不能确定是否是颜君,守卫的人不多但都是高手,而且武功路数与凤朝人明显不同。最重要的是入口处有一个毒阵,纵云阁的探子均已中毒,若不是他们内力高超压制住毒素,恐怕就会折损在那里了。   两人正商量解决办法,突然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沈洛书全无了昨日相见时翩翩佳公子的气质,面容疲惫,满眼血丝,刚见到顾怡之与颜如枫就行了一个大礼。   颜如枫慌忙回礼:“沈公子这是何意?”   沈洛书从袖中取出一张锦缎与一个白玉瓷瓶,双手递出。   颜如枫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惊叹道:“山庄的布局?毒阵的解药?沈公子你是如何……”   “我只想问两件事,求颜主君如实回答。”沈洛书看着颜如枫,眼中漆黑一片。   颜如枫看了一眼顾怡之,两人眼神交汇,才回望沈洛书,点了点头。   “云涵真的是鸾朝人吗?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沈洛书的面容极苦,却也极美,不知道他此时心底想的是什么……   颜如枫直觉他不会害他,但保险起见还是看向了顾怡之,待她点头后才道:“据我所知,是的。她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沈公子为什么这么问?”   沈洛书凝视着颜如枫,眼中忽然滑落一行清泪,如碧莲在水中摇曳,饶是颜如枫一介男子,都为之心碎。他的眼透着泪水织成的薄雾远望,模糊了眼前人。那个豁达而又善良的人,淡淡病容带着明媚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沈洛书渐渐笑了,双颊晕红,垂下了眼帘,宛若初见情人的羞涩少年,轻语道:“她是我的心上人。”   沈洛书默默停了一会儿,才抬眼看颜如枫,明明比他小,却用成熟的口吻道:“她的弟弟这么美,嫁的也好,真好。”   颜如枫心中触动,拉住沈洛书的手:“我姐姐是什么样的人?”让你这样的人物对她念念不忘……   “她啊……”沈洛书笑:“是个很好,也很傻的人……”   沈洛书走后,虽然问题都解决了,颜如枫的情绪依旧十分低落。   顾怡之过来拉他。   颜如枫轻轻的避开顾怡之的手。   在来京的路上,他一直将心结藏起来,是因为救爹爹比较重要,还不到求根问底的时候。他害怕听见他不想听见的答案,也以为他坚持的住。刺埋在心底,无论多少次用理智说服的磨石将刺磨钝,多少次用厚厚温存的棉布包裹住内心,刺依旧是尖的,还是不断的刮破棉布,伤及内心。尤其是当伤口被苦水浸染,尽管来源是他人,疼痛的却是自己。   受沈洛书影响,颜如枫此时非常难受,渴望依靠顾怡之,却又抗拒依靠她。   “怎么了?”顾怡之不解问,颜如枫最近的状态不好,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忧伤与疲惫,起初顾怡之以为颜如枫是因为少出远门而不适应旅途奔波,又临近京城担心冰块儿爹的状况,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是这样。   “你当初,为什么要杀我?”? ☆、质问与营救 ?  顾怡之真没料到颜如枫会知道的这么快,当初她有想过要不要和颜如枫谈之前的事情,却连自己希望如何都不清楚,索性日后再说。   “你怎么知道……啊,对还有竹简,那是放在书柜最上层的记录了,”顾怡之弯了弯唇,却不是在笑:“没想到你会看见。”   颜如枫看着顾怡之冷静而陌生的表情,心被风吹凉了,却反而镇定下来:“是我爹爹对顾家做过什么么?”   顾怡之飞快否认:“不关他的事情。”   颜如枫定了定神,至少不会影响到营救爹爹。   他抬起了头:“我们之间有过节么?”   “该怎么说呢……”顾怡之拉长了声音,手指一下一下的扫过茶杯:“很重要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秋实十九年,是六年前了,若有过节,那该是童时的矛盾了。   颜如枫并不觉得年少时期的自己能做出多么招人记恨的举动,略略放心。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拼命回想着那一年的记忆。   顾怡之看颜如枫攥紧到僵硬的手指微松,又再次僵住,眼神闪了闪。   颜如枫并不记得那年四月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也就是说,当时顾怡之并没得手。他反倒是记得七月盛夏的时候,自己遇刺中毒受伤,又遇到一个同样遇刺的频死之人,他忍着伤痛救了一救,又得那人指点阻止毒素蔓延,才双双撑到冰块儿爹来。   记忆很模糊,那人又戴着面具,但颜如枫此时想来,却能够肯定,那人是顾怡之。   “追杀令是你下的吗?还是别人?”   “四月份我没事,你收回了?”   “我们之前见过吧?”   “那一年,你是不是受了重伤?”   “你受伤,是,因为我吗?”   “那年盛夏,伤我的人,给我下毒的人,是你的仇家,还是,你的人?”   顾怡之注视着颜如枫,心中百味掺杂,一直沉默。   颜如枫闭上了眼,嘴唇轻轻颤动,声音极低:“顾怡之,你说句话,说句话啊。”   顾怡之:“若我不想答呢?”看着颜如枫的表情,顾怡之心里极度不适,而他的问题,她一个都不想说。颜如枫的步步紧逼,让顾怡之有些气恼。   颜如枫忍受不了顾怡之的沉默,原本看得见的未来在不确定过去的影响下变得晦暗难明。他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所以无法判断顾怡之的态度,他甚至不能确定与顾怡之之间相处种种是真是假,他害怕那是一场镜花水月……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若我一定要听呢?”   颜如枫不屈不挠的凝视着面前的女子,等待着她的答案。   许久,传来顾怡之蒙了一层雾似的悠远声音。   “我下的追杀令。”   “是,是受了伤。”   “有你一部分原因。”   “你的伤,是我亲自动的手。”   “毒也是我下的。”   顾怡之淡淡一笑,近乎残酷:“满意了么?”   顾怡之的每一句,都将颜如枫的心向谷底推去。而且最后一句,她竟然是笑着问的!   颜如枫一口气闷在了胸内,忽地笑了:“满意。”   颜如枫吐出了一口气,看起来却更像从咽喉里吼出来的一样,沉郁之色一下子消之殆尽,弯起嘴角,笑得很美,却极不真实:“啊,还有一个没答呢,你下追杀令的时候我没事,应该不是因为你收回了,而是我爹爹在,你的人得不了手吧?”   看着颜如枫带着精致陌生的明艳笑容强撑着快要倒下去的身子,站得笔直,顾怡之低叹一声。   这个无论身处逆境当中,还是情绪浸染在悲伤之中,总以一份坚韧傲骨支撑自己的男子,是她的夫郎啊。   顾怡之:“是啊,因为爹爹阻碍,派出去的人没得手。”   果然如此,颜如枫随意的笑了笑,敷衍道:“哦。”却忽地怔住,他收了笑,看向顾怡之轻声道:“爹爹?”   顾怡之拉过他的手,支撑着他的重量,认真点头:嗯,爹爹。”   颜如枫皱眉,语气比之前却弱了很多:“你确定你没少说个‘你’字?”   顾怡之叹气:“爹爹,爹爹,平常说的好好的,一有什么事情就只是‘你’的了,他都疼你这么多年呢,还没开始疼我呢,你还要独占,我多亏啊。”   颜如枫看着顾怡之,眼神忽明忽暗,终究气苦道:“顾怡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之前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连着派人追杀我三个月,自己都亲自下手……当初你娶我,是真的想伤害我是不是,我……”   “颜如枫,”顾怡之突然正色道:“从我们成亲之始,我真的伤到你了吗?”   顾怡之的语气十分严肃,引得颜如枫从自己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愣愣地看着她想着。   慢慢地,颜如枫的眼神里聚集起了光亮,摇了摇头。威胁有之,强迫有之,但那些更像是夫妻之间的小打小闹,玩笑撒娇,顾怡之没有一次真的触犯过他的底线。   顾怡之的表情也柔和了下来,继续问:“或者你觉得那都是假的?”   颜如枫渐渐笑了,两人之间相处情景一幕一幕在眼前流转,昨日种种历历在目,又怎么会是假的?   顾怡之点头:“那你还怪我曾经伤你吗?”顾怡之语气带着几分撒娇意味:“我之后又罢手给你解毒了。”   颜如枫被她柔软的声音带得心跳不已,迅速摇头,他根本没想到她伤他的问题,伤是小伤,毒也很快就解了,完全没给他留下什么痛苦的记忆。   “那不就好了,”顾怡之看了看天色:“时间快到了,我们要开始启程了。”   担心的事情消减了大半,颜如枫的注意力很快被冰块儿爹的营救行动吸引了,完全忘记了询问一开始顾怡之追杀他的原因,凑到顾怡之身边轻声嘀咕道:“就算把爹爹分给你一半,他还是要疼我的。”   顾怡之不禁莞尔,吻住了他。   便是往事意气难平,此时也是和乐美好。来日事,来日再言说。   营救行动比想象中顺利。   顾怡之与颜如枫刚潜入京郊大宅暗道,外面便响起了警报,他们本以为是自己暴露了,看到守卫纷纷向庄外散开才猜到是有外援引开他们。   颜如枫:“是落书。”   顾怡之暗自点头,颜如枫这个未过门的姐夫还真不错,只可惜……   有沈洛书的分布图,关押冰块儿爹的密室也很快找到了。   房间不大,两个人相对而视。颜君四肢被铁链禁锢,看起来精神不错,衣着也是干净整洁,但他坐在没有任何被褥的铁床上的样子还是让颜如枫红了眼眶。   另一边站着来回踱步的人是一个面貌威仪的女子。顾怡之拉过颜如枫的手,在上面写道:“燕琉初。”   这便是囚禁爹爹的凶手,颜如枫漂亮的眸子里刹时充满了敌意,恨不得将其粉身碎骨。   顾怡之见状紧握住了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颜如枫只得冷静下来,凝神听他们说些什么。   燕琉初:“你以为是她来救你吗?别想了,你救出她的时候她就放弃你了,带着梁子吟的骨灰远走高飞,枫林卫都散了……”   冰块儿爹:“不会。”   燕琉初:“你不信?你真以为我姐会来救你?她……”   冰块儿爹:“是枫林卫不会散,他们不归她管的,我没发布解散的命令,枫林卫就不会散。”   燕琉初狐疑道:“枫林卫怎会不听她的命令?”   冰块儿爹:“枫林卫是帝王的亲卫,她既已退位,就无法驱使他们。”   燕琉初:“那……”   冰块儿爹:“我救她,是我的事,与枫林卫无关。”   顿了一顿,冰块儿爹又道:“来杯茶。”   燕琉初:“……”   “……”颜如枫全神戒备,若是燕琉初发怒,他便要立即出手。   冰块儿爹:“够不到。”   燕琉初:“以我的身份,为什么要给你倒茶?”   冰块儿爹:“正因为你是摄政王,我才要说话。”   燕琉初隐隐有发怒的倾向。   冰块儿爹:“你不懂,我要解释,又渴又累。”还烦!   燕琉初眼睛一转,将茶杯递给他:“这么说,枫林卫现在是忠于我了。”   冰块儿爹:“你尚未继位。”   燕琉初:“若我有现任女帝的帝印?”   冰块儿爹:“枫林卫认人不认印,鸾帝不是皇族血统,不能被承认。”说着又去喝茶。   顾怡之看了颜如枫一眼,心道原来是这样,燕霞晚退位,现任鸾朝女帝又是燕琉初找来的傀儡,血缘不被承认,那下任女帝继位之前,枫林卫都处于无主状态。冰块儿爹带颜如枫隐居在青缘城远离打扰也说得通了。   燕琉初挥手打碎茶杯:“那我留你何用?”   顾怡之死死抱住了想冲过去的颜如枫,在他手上写:“还不到时候。”门还锁着,颜如枫冲过去也进不去,里面的燕琉初反而会对冰块儿爹下手。纵云阁的人还在观察囚房门锁与锁住冰块儿爹的链条,如果不能撬开,就要拿到钥匙。   冰块儿爹:“我想想。”   燕琉初:“……”   冰块儿爹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枫林卫不会让你死在凤朝的。”毕竟燕霞晚没有女儿,还需要留着燕琉初的命继位。   燕琉初阴沉道:“你觉得有人伤得了我?”   冰块儿爹:“刚才的动静,是凤朝王爷巡查吧。这是在凤朝,她们人多,又都想杀你,你需要小心。你若出事,枫林卫会送你回鸾朝。”   送与护送,一字之差,含义却不同。若无家国之争,顾怡之倒是挺乐意见到燕琉初在凤朝招惹什么是非后,被冰块儿爹指使枫林卫绑回去的情景。   燕琉初却没有听出其中深意,她看了男子半晌,哼了一声:“算你们有点用处。”转身出屋。   就是现在!   颜如枫在燕琉初刚打开门时一个闪身把住房门,将锁夺了过去。? ☆、认亲与犹豫 ?  “如枫?”冰块儿爹惊喜道。   燕琉初见状大怒,出手向颜如枫抓去。   颜如枫将锁抛出,见顾怡之接住,再无顾虑,化掌为指,和燕琉初打了起来。   纵云阁的暗卫也已经与囚房的守卫交上了手,都脱不开身。   燕琉初身为皇女,武功曾得高手指点,又是久历沙场,血洗出来的战斗意识,她的经验与反应自是颜如枫不可比的,很快就占据了先机。   颜如枫渐落下风,焦急之际,剑拔出鞘。   燕琉初怒极,一个小孩还想用剑伤她不成?   “不可伤他。”冰块儿爹忽道。   颜如枫还未及反应,便觉虎口阵痛,手中剑脱手而出。眼前剑光一晃,他下意识地躲避,却觉浑身被燕琉初的剑招笼罩,动弹不得。   “做梦!”燕琉初低喝道,和冰块儿爹的声音一齐响起:“他是你外甥!”   随即而来的是凌厉的破空声,燕琉初的剑,横在了颜如枫……身前人的脖颈上。   “顾怡之!”颜如枫惊呼。虽然顾怡之的近身搏击防不胜防,但她的体质不能修习内力,自保能力便大打折扣,颜如枫本不希望她跟他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可是她来了,还在危难之际挡在他的身前!   “妻主……”颜如枫心中动容,低低的呢喃。   顾怡之的脖颈已被剑锋划的沁出了血滴,犹自镇定自若。   燕琉初皱眉看了顾怡之一眼,转头去看冰块儿爹。   冰块儿爹见颜如枫毫发无伤,松了一口气,开口道:“叫二姨。”   颜如枫:“……”   燕琉初:“……”什么意思。   却是顾怡之最先反应过来,接的自然:“二姨好。”   燕琉初:“……”   冰块儿爹:“……”刚才颜如枫的低语他也听见了,此时开始上下打量顾怡之。   颜如枫:“……二姨好。”   燕琉初在朝堂上叱咤风云,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却还真不知道如何处理眼前的事情,倒是把剑撤下了。   顾怡之:“二姨……”   燕琉初怎么听她的称呼都不舒服:“摄政王。”   顾怡之点头:“摄政王,不如我们坐下谈谈如何?”   之后几人便坐下来谈了起来。说起来这还是燕琉初近几年头一次来到凤朝,身为鸾朝摄政王,她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听说燕霞晚被救走后才赶过来。原本燕琉初是担心燕霞晚集结枫林卫打算重返帝位,从现在得知的消息看来,燕霞晚却是心灰意冷打算远走高飞了,无权无势,对她完全没有威胁。而且燕霞晚并无女儿存世,让她很是放心。   燕琉初上下打量颜如枫。鸾朝她这一代只有燕琉初与燕霞晚两位女子,燕霞晚唯一的女儿逝世,燕琉初又忙于各种家国争斗,尚未娶夫,自然没有子女,所以她对忽然冒出来的小辈极不适应。不过显然颜如枫不会对燕琉初产生威胁,在她眼里,嫁人的男子就算是别家的了,生下孩子也是姓顾的凤朝人,争不了她的帝位。   颜如枫长得好,容貌气质看起来更像他的爹爹,而不是燕霞晚,燕琉初莫名的生出几分喜欢,怒气渐消,心平气和的和顾怡之谈判。   最后的结果是燕琉初答应释放冰块儿爹,但是她登基后枫林卫需要回鸾朝供职。   冰块儿爹一口答应:“本该如此。”   回去的路上,见颜如枫有些闷闷不乐,顾怡之附耳道:“你不用担心,燕琉初如果那么容易继位,早就成为鸾朝女帝了,不必等这十几年还是摄政王。现在的鸾帝已经长大,之后燕琉初会更难称帝的,爹爹没什么回去的可能。”      颜如枫立即明白了,在顾怡之耳边小声询问:“那她怎会同意?”   冰块儿爹:“被你妻主绕进去了。”   颜如枫立时羞的满面通红,他还没和爹爹解释他和顾怡之的事情呢。   顾怡之见冰块儿爹看过来,大方一笑:“嗯。”   颜如枫与爹爹久别重逢,顾怡之给他们留下空间交谈,独自回屋。   成功营救冰块儿爹,事情告一段落,顾怡之本该松一口气的,此时她的心却郁结难言。看到颜如枫与冰块儿爹重逢,顾怡之该为他们高兴的,但她的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   顾怡之的眼神悠远,颜如枫这算是有靠山了呢,冰块儿爹的实力暂且不提,鸾帝暗卫也不是好对付的。   当他找到对他重要的人,还会把自己放在心上么……   顾怡之神色渐冷,她发现自己虽不后悔救冰块儿爹,却并不希望冰块儿爹与颜如枫相见。   她本该独占的人……   还有之前的事,她不该不早点追究的。   时至今日,顾怡之已分不清她想颜如枫知道两人的过往之后如何表态,她希望他如何,是歉疚?是悲伤?是恼怒?还是漠然?顾怡之也不知道她想要颜如枫知道之后如何对待她,补偿她?更喜欢她?异或承受她多年的戾气?   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那这些年的心思回转,百味掺杂,又算什么呢?   心不平,意不适。   顾怡之还从未体会到这样矛盾的情绪,一时间烦躁不已。   颜如枫与冰块儿爹聊了很久,一个晚上还不够,第二天继续在一起说话。   顾怡之笑笑,独自用餐。   她的烦躁随着时间的推迟愈发剧烈,直到晚上冰块儿爹去练剑,颜如枫才出现在她眼前。   颜如枫笑意盈盈的看着她,面色带着几分得意:“你当初救我,是喜欢上我了么?”? ☆、完结章 ?  冰块儿爹一直对顾怡之有印象。   当初纵云阁派人暗杀颜如枫曾让他十分疑惑,一个男孩子有什么理由会结下仇家?冰块儿爹特意去调查了一下,发现主使者是顾家的一位庶女,此人在顾家韬光养晦,是纵云阁的幕后尊主,心智坚强隐忍,日后定会成为一个人物。   颜如枫怎么会被这样的人惦记上?   枫林卫虽然暗杀一两个人轻而易举,但毕竟是鸾朝的人,实在不适合在凤朝作乱,假公济私也不是他的风格,所以冰块儿爹一面查探顾怡之对颜如枫下手的缘由,一面一次一次地帮颜如枫化解危机,越发觉得顾怡之这个人深不可测,此人若是友非敌就好了。   冰块儿爹叹气,指导颜如枫练武愈发严格了起来。   直到三个月后,顾家内乱,顾怡之受了重伤,顾家无一人救助,冰块儿爹才松了一口气,心道短时间内顾怡之应该顾不上找颜如枫的麻烦了。   却不想,顾怡之竟如此执念,在冰块儿爹放松对颜如枫保护的间隙,不顾身上的伤势亲自前来刺杀。   顾怡之那时的想法是,若不是颜如枫,她不会无法修习内力,在顾家手无缚鸡之力,以至于沦落重伤至此。她就算身死,也要填上个仇人垫背。但她毕竟身负重伤,颜如枫又得冰块儿爹的特训反应敏捷,只是轻伤使其中毒而已。万念俱灰闭目待死之际,却被颜如枫发现了。   颜如枫并没想到伤自己的人是眼前重伤频死的女子,反因为二人同病相怜,救了顾怡之一命。   冰块儿爹看见颜如枫带回的顾怡之时,第一个想法是杀了她。   但他不是冲动的人,只是不动声色的留下二人,单独找颜如枫细细盘问。   得知顾怡之教颜如枫抑制□□发作时,冰块儿爹挑了一下眉,他不信顾怡之是这么好心的人,毒说不定就是她下的,顾怡之定然另有所图。   顾家毒的确难解,须得顾怡之之血制药,方能得治。   顾怡之配合颜如枫解毒,放了半个月的血,并无不悦之色。   冰块儿爹疑虑渐消,只当他们之前有什么误会,少男少女时期那有什么生死大仇,颜如枫救了顾怡之一命,算是恩怨尽消,更何况颜如枫生的好看,想是顾怡之见了真人,也下不去手了。   顾怡之离去,两家再无瓜葛,纵云阁的人也没再为难颜如枫,颜如枫也有了自保的能力,冰块儿爹便当事情过去了。   后来得知燕霞晚被关押在京城,她是颜如枫生母,不可有个三长两短,冰块儿爹决定前去救援。可是如枫容颜武功都属上乘,以燕霞晚的身份心思,若她得知颜如枫是她亲子,少不得加以利用。冰块儿爹并不想颜如枫卷入皇室之争,索性假死断了二人的关系。   从今以后,颜如枫只是颜如枫,而不是鸾朝燕家人,更不会被燕家左右。颜如枫是他的孩子,有独自生活的能力,颜林也渐渐懂事,在女学读书,两个孩子一文一武相互照应,冰块儿爹也了无牵挂了——婚姻嫁娶这种事情,在他眼里并不重要。   冰块儿爹本就清心寡欲,燕琉初的囚禁对他而言好比年少时的练功生涯,除了吃饭休息,其余时间都是闭目打坐,一点都不会觉得无聊,反是因为远离外事纷扰,内力精进了许多。   再见颜如枫,冰块儿爹自然欣喜,却没有料到他此时已经有了妻主,而颜如枫的妻主,竟是追杀过他三个月的顾怡之。   冰块儿爹暗中观察,顾怡之在危急之时挺身而出将颜如枫护在身后,倒是个有担当的女子,而当时顾怡之的身手起势,若是燕琉初并未停住,有能力与燕琉初同归于尽,这也是之后促使燕琉初坐下和谈的原因。顾怡之的气势言辞也不弱于鸾朝摄政王燕琉初,还能以亲情做文章,将燕琉初绕进去,为他们赢得筹码。两人的互动温馨,颜如枫也对他的妻主信任有加,让看惯了皇室之间利益相关婚姻的冰块儿爹暗自点头——虽然他觉得是否成亲无所谓,但是颜如枫这样也挺好的。   和颜如枫交谈中,冰块儿爹得知顾怡之没有侍郎,更加满意,燕霞晚正君只有梁子吟一人,但侧室可不少……而两人成亲数月,便寻得他的下落,能看出顾怡之的确用心了。   冰块儿爹很轻易地便默许了颜如枫的妻主,也告知了颜如枫顾怡之之前的事情。   颜如枫听闻当初顾怡之为给他解毒放血,心中感动,他心系顾怡之,便对两人很早结识欣喜异常,又想到昨日顾怡之挺身挡在他身前的情景,情不自禁地跑到顾怡之处,笑着调侃:“你当初救我,是喜欢上我了么?”   顾怡之看着颜如枫,并不承认:“怎么说?”   颜如枫面色染了红,仿佛醉了酒:“你不承认么?那时你身受重伤,还要放血给我解毒?”他渐渐前倾,眼神发亮,直视着顾怡之,摇头笑道:“为一个不喜欢的人做到如此?顾怡之,你不是这样的人。”   顾怡之勾起嘴角看着颜如枫:“哦?那我是怎样的人?”   颜如枫眼神中闪烁着自信,看起来绝美:“你是个理智的人,若无什么缘由,断不会如此为一个陌路人牺牲自己。”   顾怡之轻笑点头:“是啊。”      “当然是有理由的。我那时受了重伤,”顾怡之漠然看着颜如枫:“我不救你,你爹也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颜如枫看着顾怡之的样子,笑容渐消。   顾怡之轻嘲:“可是我救你,你爹才会,尽力救我。我本来……”   她突然顿住,颜如枫的眼睛红了。   颜如枫强笑道:“是来杀我的?”   原来如此。   是他想的太可笑,颜如枫想到婚前顾怡之的步步相逼,她喜欢他,怎么可能呢?   这不是顾怡之第一次见到颜如枫愉悦的表情,也不是顾怡之第一次见到颜如枫伤心的表情。顾怡之也曾见过颜如枫困苦后的开心……   可此时顾怡之才第一次见到颜如枫喜悦后的悲伤。宛若被阳光染上的绝美霞云,一点点被阴云遮挡,不见半分明媚,厚重地压在顾怡之胸前,使她透不过气。   “还不告诉我为什么么?”颜如枫闭上了眼。顾怡之的手段,他太了解,她会在金钱名势上给人以重击,却尊重生命,从不向平民百姓出手,当时必有她的原因。   看着颜如枫紧蹙的眉,顾怡之莫名地感到一阵悲伤。   她为他的难过而难过。   顾怡之忽然明白了,自己之前为什么不想回答颜如枫的问题,反倒埋怨他多嘴……现在细想来,却是自己心疼他的苦楚,不想说出真相让他难过罢了。   那件事,颜如枫并非故意为之。   而顾怡之,早从当初不堪一击的弱小中走了出来,成为顾家家主,更与颜如枫结为眷侣。   之前的事情是他手误伤到她,本是出于,此时谈来,亦于事无补。   倘若她都不计较了,何苦让他再疼一次?   顾怡之知道颜如枫对她的感情,他会因她的伤而伤,他会因她的痛而痛。   而她亦然。   看到颜如枫痛苦,顾怡之也无法忍受。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给两个人徒增烦扰?   心念已定,余恨尽消。   那件事,顾怡之不打算告诉颜如枫了。算是曾经的他和曾经的她的秘密吧。   顾怡之忽地吻了吻颜如枫。   我曾经恨过你。   “因为我喜欢你啊。”   一直想杀了你。   “惊鸿一瞥,念念不忘。”   那是因为……   “那是很小的时候了,你还记得一处寒潭吗?”   我曾在潭里练功。   “我在水边游玩,不慎落水。”   被你打扰,内力错乱,走火入魔。   “你救了我。”   我一直很想找你寻仇。   “我一直想再次见到你。”   不过需要养伤与另谋生路。   “不过被顾家的事情困扰。”   才很久之后才去报仇,下了追杀令。   “才很久之后才去寻你,但是你不记得我了,我很生气,想引起你的注意,才用了追杀令这个法子。”   可是,尽管如此,颜如枫……   “如枫……”   我还是,爱上你了。   “我好喜欢你。”   所以,别难过。   “别离开我。”   颜如枫回抱住顾怡之,轻声哽咽:“不会,不会离开你的。”   夜深了,颜如枫不知点了什么东西。顾怡之闻到一阵香气,笑得危险:“助兴的?如枫,你在暗示我最近对你太温柔了么?”   颜如枫脸红道:“想什么呢,是,是为了要,要孩子……”   顾怡之看着他:“你之前……”   颜如枫瞪了她一眼:“我没有不想,还不是你之前吓唬我,说什么有了孩子要打掉……”说着又担忧地看向顾怡之:“你不希望……”   “当然没有。”顾怡之打断了他,亲了亲他的脸:“我很期待。不过你是怎么得到的?”   颜如枫的脸红了:“爹爹给的。”他想到了什么:“喏,这个给你。”   顾怡之感觉到发见淡淡清凉,惊讶地取下簪子仔细观看:“镇心冰玉簪?”镇心冰玉在皇室中都很难得见,没想到冰块儿爹这么大方。   颜如枫故作不满道:“这是我们祖传的,小时候我缠了十年都没得到,爹爹假死时都没把它留给我,今日一听说你偶尔头痛,就拿出来送你了,怎么这样偏心。”   顾怡之笑道:“我给你呀?”说着便要将簪子插在颜如枫的发间。   颜如枫慌忙制止住顾怡之的动作:“你戴好,爹爹说这冰玉对镇痛有奇效,你以后应该就不会头痛了。”   至此,顾怡之最后的那一丝烦闷不安也消失了。   顾怡之抱紧了颜如枫,深深吻去。   她很期待,有爹爹,有夫郎,有子女的明天。? ☆、沈洛书番外 ?  十年前的凤朝,是有太女的。   圣上残暴蛮横,强征左相的嫡子去做皇女伴读。爹爹哭着不放我走。男女七岁不同席,自古以来,从没有男子做女子伴读之理,这分明是找一个暖床的陪侍。如果去了,大家公子的清誉就会这么被毁了。如果不去……沈家满门的性命堪忧。   我强忍着心中恐惧,安慰着爹爹。他只是哭,后悔让我儿时那么出彩。   最终我还是去了。   依稀记得那是深秋的一个日子,她一身素白,靠在树干上,身上落满了枫叶。听见我的脚步声,轻声唤我的名字:“沈洛书?”声淡如茶,平静悠远,让我的心境平和了下来。   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她停了一会才转头看我。   她面色苍白,眼神却十分明亮,她柔和地望着我,用歉疚的语气轻声说:“让母皇强迫你过来非我所愿,实在抱歉。不过我保证让你在成年之前安全离开……咳咳……你看……我身子不好,并不会活很久,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一副病容,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句断断续续的话语,让我紧绷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那是沉沦之始。   她豁达而善良,宽容大度,深明事理,与她喜怒无常的母亲全然不同。   那一次我母亲因为谏言入狱,凤帝判她秋后问斩,太女不顾虚弱的身体,在凤和殿前求了六日,才令凤帝回心转意。   她第一天是跪着的,第二天是倒着的,之后四天都是昏迷的。   那时的她,已然频死,开始的一个月凭着各种名贵药材吊命,之后整整一年都没有下床。   先天不足,加上后来一直不注意调养,她的身子渐渐的败了下来。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生下来就体弱,但我知道她后天是怎么折腾自己的,因为我是一路看过来的。   她年龄尚幼,掌握不了皇家势力,生杀大权,唯一能阻止母亲决定的办法,就是苦肉计,求情。   凤和殿前的石砖,到现在都带着淡淡的粉红,她血染过的地方,无论如何都洗刷不掉。凤帝征税,她下跪求情;凤帝欲杀良臣,她下跪求情;凤帝打算投降鸾朝,割地相让,她下跪求情。她身体原本就不好,跪上几个时辰就会吐血,晕倒昏迷是常事,偶尔凤帝心情不好,被打得皮开肉绽也是有的。   可是她不能退,因为凤朝之内,只有她求的情,凤帝才可能会听。   她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听侍女将某某大臣从牢狱中出来了,为凤朝百姓做了什么好事,然后向我邀功:“洛书,看,我又救了一个好人。”   她常年卧病在床,陪读的地点经常是她的寝宫。她并没有过人的天资,诗书兵政这些东西,我从来都比她学得快。那时候,她会凑到床边,蹭蹭我的袖子:“不愧是我的洛书。”然后缠着我给她讲解。她说:“洛书,夫子都没有你讲得好。”   可是,无论哪一科,她最终都比我学得好,学得深。   一遍不懂,就再学第二遍,第三遍。   呕心沥血,殚精竭虑。   “只有学好这些,才能做一位好帝王。我要对得起我的子民。母亲对凤朝欠下的债,就让我代她还吧。”   她深沉地爱着凤朝,深沉地爱着她的子民,深沉地爱着她的母亲,但是,有谁在爱着她呢?   凤帝甚至都没给她起名字。   请太女求情已经成为尽人皆知的惯例,每一次,太医院收到一些补药和一封字条,她就要求一次,跪一次。   她燃烧着自己的生命为这个凤朝天下,但是他们提起她时,总是说——那个没有名字的病秧子皇女……   过了几年,她再也站不起来了,却依旧为民请命。   我苦,我疼,我难受,我想代她受罪,却被她飞扑在身下,挡住我身上的板子。   “洛书……我的洛书,我不许你如此,”她的血洒在我的身上,嘶哑着声音说:“我文不成武不就,百病缠身,若连最喜欢的男子都保护不了,还算是什么女人?我不许你如此,我不许你为我受伤,我不许你拒绝我的保护……”   我苦笑摇头,若她不算是女人,那这天下便没什么人能算是大女子了,忧国忧民,心怀天下,她在我心中,比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将军还有女子气概。   她一日比一日疲惫,一日比一日憔悴,一日比一日……了无生气。   痛楚已经麻木,我就在她身边,默默地,淡淡地,守着她,陪她学习,看她救人。   她死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呢?似乎是因为太沉郁,一次都没有回忆过,以至于记不清了……   “我说了……保证你在成年之前安全离开……就……做到了,看,洛书,我从不……骗你的。”   是的,她做到了。   从此,再没有人,抱着我轻唤:“我的洛书。”   她的一生,不知道救过多少人,让多少和谐美满的家庭幸免于难。   但有谁记得她?   一个没名字的皇女,一个常年卧床的病秧子,一个早夭的可怜人,一个从牢狱脱身的工具,谁明白她?谁记得她?谁爱过她?   让我最痛苦的不是她的死,而是我竟然找不到一人,陪我一起怀念她……   没有名字的人,没有人知晓。   最后的那段日子里,她笑嘻嘻地在我耳边低语:“洛书,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我有名字的,父君去世前曾抱着我说着‘涵儿,涵儿’那应该就是我的名字了,我叫云涵。”   我的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洛书?”她手忙脚乱地帮我拭泪:“怎么了?”   “没有,很好。”我抱住她哽咽:“有名字很好,云涵……”   等她睡下,我飞奔出门,跳入池塘里,在冰冷刺骨的水中良久才平静下来。   真是不巧,我知道一些皇家秘辛。   涵儿,是凤帝做太女时早期的称呼,她的表字。   她父君,去世之前所眷恋的,是凤帝而不是她啊!   那一刹那,我心中涌起了一个阴暗的念头,我想把这个凤朝毁了,这个杀死她的侩子手毁了。   可是她走之前,眼眸之中还满是眷恋。   她爱这片土地,她爱这些子民,她爱这个帝国,她爱这个世界。   我怎么可以,毁去她的眷恋呢?我怎么做得到呢?   好吧,你走了,还有我。   让我来代你保护你的子民。   让我来帮你守卫你的王朝。   感谢父母给我了一副好皮相,足够倾国倾城;感谢上天给我了一个好脑子,能够才华横溢。   这些是我完成我所背负的使命所需要的筹码。   太女走后,凤帝无女,只有三个妹妹。我现在只能通过母亲插手政事,要真的改变国情,只有从她们三人入手。   我要辅佐一人登上帝位,仁政爱民。代价……是我的终身大事。   恭亲王残暴比凤帝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在我考虑范围。   福亲王能力不行,但对我情有独钟,如果我能令她百依百顺,倒不是不能助她得到帝位,自己摄政。只是……右相之子南宫别对福亲王一腔执念,让福亲王逐渐回心转意,使我不忍利用他所爱的人。我自己苦便够了,何必去折磨拆散其他有情人?   睿亲王云霄治国能力是有的,但与凤帝一样喜怒无常,从她对萧君绝的态度来看,她也有狠辣绝情的一面……只是……除了她,我再找不到其他人选。   傅千还的出现令我欣喜,好像在茫茫迷雾中看到一线光芒,如果说,有一个没有帝王血统的人,能继承凤朝大统,那么必定是她。她有手段,有胆识,有气魄,手握潇极令,而且最重要的是,有情义。曾经的敌人都能善待,更何况天下百姓?   也是自私,男子总想找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找一个家。   “我欣赏钦佩萧君绝,也喜欢傅千曲、萧和,能与你家人和睦相处,不贪婪,不任性,不善妒,傅小姐真的不考虑一下?”   此言不假,我的确喜欢萧君绝、傅千曲,敬佩他们的能力与为人,憧憬他们恣意的人生。他们走的是自己的路。   我的人生,在她走后就不是自己的了。   我背负着她的人生,但是,无怨无悔。   傅千还说自己心有所属的时候,唇边的微笑无比温柔。心有所属,有爱的人,真好。   我知道傅千还这条路走不通了,让有情人幸福着吧,我不会打扰。   似乎……还是只剩下云霄了……   云涵,如果我做了她人的凤后,你会怪我吗?   会吗?   ……   真是可笑。   今日方知,她执着一生的,她守护一生的,是她的敌对王朝。   害她父母分离,害她认贼作母,害她弟弟生死不明,害他爹爹含恨而终。   可这一切,她至死都不知道。   而我,为她,已经确定了我未来的道路。   现在我知道了。   我要不要继续走下去?   云涵,你若还活着,会恨吗?会悔吗?还是会原谅呢?   见到你弟弟了,长得很美,气质也好,嫁了个好人,他还问起你,后来还哭了……涵儿,你有亲人了呢,会关心你、为你快乐、为你悲伤的亲人……你要不要回来看一看?   顺便也看看我吧。   你想我了吗? ☆﹀╮=========================================================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